岩壁上的符纹仍在微微震颤,紫光如同潮水退去后留下的湿痕,在裂缝间缓缓黯淡。那具倒悬的巨大身躯静止在半空,胸腔中的紫晶核心却依旧在搏动,每一次跳动都仿佛重重地敲击在人的骨头上,沉闷而极具压迫感。刘镇天的手掌贴在胸口,玉佩紧紧贴着皮肉,树芯的绿光被他强行压制,仅在指缝间透出一丝微弱的荧光,犹如风中摇曳的残烛。
他一动不动。
刚才那一声 “刘……”,仍在耳道中不断回荡,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来,而是直接从记忆深处挖掘而出。但他深知,此刻绝不能慌乱。哪怕慌乱一秒,便可能导致众人皆死。
诸葛无为跪在地上,左臂已经黑至肩头,鲜血从指尖不断滴落,渗进地面那道断裂的符纹之中。金红的血丝仿若活物一般蔓延开来,勾勒出一段扭曲的纹路,竟与玉佩上那道残缺的符文隐隐相互呼应。他的呼吸极其浅弱,几乎难以察觉,可眼神却亮得惊人。
“它…… 存在节奏规律。” 刘镇天忽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醒什么。
诸葛无为并未抬头,只是用舌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轻轻 “嗯” 了一声作为回应。
“三次强烈跳动,第四次则相对较弱。” 刘镇天闭上眼睛,依靠树芯的共鸣来感知紫晶的律动,“每次右臂挥击之后,会出现不到半息的凝滞 —— 它并非连续发力,而是依靠周期进行蓄力。”
诸葛无为缓缓抬起带血的手,抹向符纹的交汇点:“我…… 还能牵制它一次。”
“一次便已足够。” 刘镇天睁开双眼,目光如刀般锐利,“待它第三次跳动之时,你引血激发符纹,将其节奏打乱零点一息。我要让它那条手臂,停滞在半空之中。”
话音刚落,紫晶忽然加速跳动,光流在巨躯的表面肆意游走,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左侧那名弟子刚刚撑起半身,护体灵光尚未完全成形,便被一道横扫而来的紫光掀翻在地,撞在岩壁之上,喉头一甜,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气雾。
“它在抢夺节奏!” 刘镇天低声喝道。
诸葛无为当机立断,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符纹之上。金红的血光骤然亮起,逆着紫流直冲向主阵纹。那紫晶核心猛地一顿,跳动频率硬生生被拉偏了一瞬。
就是此刻!
刘镇天左手迅速掐诀,玉佩脱手飞出,绿光瞬间暴涨,刹那间与两名弟子残存的灵力相互连接。三才阵缺失一角,他以自身作为枢纽,强行进行补位。灵力在空中相互交织,形成一道螺旋状的金光,径直扑向巨躯的右肩 —— 那里有一道深陷的龟裂纹路,似是旧伤尚未痊愈。
金光撞上裂纹的瞬间,巨躯猛然一震。
黑雾从裂口中喷涌而出,浓郁得几乎化不开,带着一股腐朽的铁锈气味。雾气翻滚之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残缺的 “马” 字印记,扭曲如蛇,转瞬即逝。但刘镇天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马家。
他瞳孔微微一缩,但手上的动作并未停止。玉佩瞬间化作长剑,剑尖顺着裂纹狠狠刺入,绿光如针一般,径直扎向关节深处。
“轰 ——”
一声沉闷的巨响,巨躯的右臂猛地一滞,悬停在半空,未能完成撕裂空间的动作。紫晶核心剧烈震颤,光流变得紊乱无序,整个腔体的符纹都出现了短暂的断层。
“奏效了!” 刘镇天厉声喝道,“继续攻击!三息之内连续攻击,不给它恢复的机会!”
两名弟子强行提起灵力,灵光再次汇聚。诸葛无为跪在地上,右手颤抖着再次抹向符纹,血珠一颗颗砸落。金红的脉络在地面上不断蔓延,竟开始自发地逆向流动,与紫晶的节奏形成对抗。他的脸色已然白得如同纸张,可嘴角却扬起一丝近乎诡异的笑容。
“它…… 认得我的血。” 他喃喃自语道,“它惧怕这个。”
刘镇天并未回应,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紫晶的跳动。第三次强震已然来临 ——
“就是现在!”
他怒吼一声,玉佩的剑尖再次刺入裂纹,绿光如刀一般,狠狠地搅动。巨躯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右臂关节处的裂纹瞬间扩大,黑雾如狂潮般汹涌涌出。紫晶核心忽明忽暗,仿佛运转被什么阻碍。
就在此时,玉佩剑尖与裂纹深处的某处接触的瞬间,紫晶核心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 “咔” 响。
宛如锁扣松动。
刘镇天心头猛地一震。这声音他似曾相识 —— 小时候在老家,母亲的药柜上有个铜扣,因年久失修,每次开合都会发出类似的声响。而那药柜的雕花,竟与玉佩上的残符有着几分相似之处。
他来不及细想,紫晶核心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目强光,音波再次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这一次,不再是母亲的呢喃,而是无数杂乱的声音叠加在一起 —— 父亲的咳嗽声、邱淑静的呼唤声、李利珍的低语声、刘思天的哭泣声…… 全是他内心的执念,此刻都被扭曲成了攻击的手段。
神魂仿佛被利刃切割。
刘镇天闷哼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可他并未退缩。他反手将玉佩横在胸前,绿光与诸葛无为的血纹产生共鸣,硬生生在身前撑起一片静音领域。音波撞击在光幕之上,竟被短暂地隔绝开来。
“不要听!” 他大声怒吼,“封闭神识,守住神魂!攻击它的旧伤!”
两名弟子咬紧牙关,催动灵力,第三道螺旋金光凝聚成形,直扑右肩的裂纹。诸葛无为最后一次将血涂抹在符纹上,金红的血丝在符纹上勾勒出一个完整的逆向符环,紫晶的跳动被硬生生拖慢了半拍。
金光精准命中。
巨躯的右臂 “咔” 地一声扭曲变形,关节处裂开一道深深的缝隙,黑雾如泉涌般喷出。紫晶核心剧烈震颤,光流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刘镇天喘着粗气,死死地盯着那颗核心。他心里明白,这仅仅只是开始。真正的破绽并非在手臂,而是在胸腔 —— 那颗紫晶,才是最为关键的所在。
“准备发起总攻。” 他低声说道,“下一次攻击,直接对准核心。”
诸葛无为抬起头,眼神略显涣散,可声音却异常清晰:“你…… 察觉到了吗?”
“什么?”
“它并非在攻击我们。” 诸葛无为缓缓抬起带血的手,指向巨躯的胸腔,“它是在…… 被唤醒。”
刘镇天不禁一怔。
就在此时,紫晶核心忽然停止了跳动。
整个空间瞬间陷入死寂。
没有光亮,没有声响,就连空气仿佛都凝固了。那双深渊般的瞳孔缓缓睁开,紫黑色的漩涡深处,竟浮现出一张模糊的脸 —— 既非刘大海,也非王若梅,而是一个身着古老帝袍的男子,面容威严庄重,眼神却带着一丝悲悯。
刘镇天的心猛地一沉。
那张脸,他曾在梦中见过无数次。那是…… 人皇。
玉佩突然自主震动起来,绿光不受控制地涌向胸口,竟在皮肤之下勾勒出一道完整的符文。那符文的笔画,与母亲病中呢喃的调子完全一致,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巨躯的胸腔缓缓张开,紫晶核心悬浮而出,静静地停留在半空之中。它的表面,浮现出一道细小的裂痕 —— 正是玉佩剑尖刺入时所留下的痕迹。
“它在等待你。” 诸葛无为低声说道,鲜血从嘴角缓缓淌下,“并非对抗,而是…… 认主。”
刘镇天没有行动。
他心里清楚,这一剑劈下去,或许并非摧毁,而是开启。
但他更明白,若不劈出这一剑,身后的这些人,无一能够存活。
他缓缓抬起玉佩,绿光在剑尖处凝聚,映照出他眼中的决然之色。
剑尚未落下,风却先行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