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的震动幅度逐渐减小,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隔膜所包裹,声音犹如闷在胸口,无法顺利传出。刘镇天的手掌紧贴胸前,清晰地感知到树芯所散发的绿光正遭受某种外力的缓慢压制,恰似深水中的火苗,摇曳不定,濒临熄灭。然而,他并未停下脚步,反而刻意压低身形,脚掌紧紧贴着岩面,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动。
在刘镇天身后,诸葛无为的呼吸声轻若游丝,指尖的鲜血仍在不断渗出,一滴一滴地落在地面符纹的缝隙之中。那些原本泛着幽紫光芒的纹路,在血珠渗入的瞬间,竟奇异般地浮现出一丝金红之色,犹如血管在皮肤之下搏动。这光芒并不张扬,却使得周围的紫晶节奏微微一顿,仿佛齿轮被什么异物卡住。
“再前行十步。” 刘镇天低声说道,声音几乎贴着地面滑行,“越过那圈主阵纹,便是核心区域。”
无人回应。两名弟子紧紧贴靠在岩壁之上,就连吞咽口水都不敢用力。方才那一幕仍在他们的识海之中翻涌 —— 同伴在紫光的笼罩下瞬间塌陷,化作血雾,灵牌飘落,名字尚未熄灭。他们深知,这绝非幻术,而是真实的抹杀。
当刘镇天迈出第七步时,玉佩突然剧烈震动,绿光猛地向外溢出,仿佛出于本能地想要挣脱压制。他立刻反手用力一按,将光芒死死地压回皮下。然而,仅仅这一瞬的波动,便使得地面主阵纹陡然亮起,七块紫晶同步震颤,光流如蛇般蜿蜒游走,径直扑向他们所处的位置。
“低头!” 刘镇天猛然暴喝。
诸葛无为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将带血的手指抹向身侧的符纹。金红的血丝渗入其中,那道纹路骤然反向闪烁,与紫光形成对冲之势。刹那间,三人前方的岩面仿佛被利刃劈开,出现一道无形的裂隙,紫光擦着他们的头顶呼啸而过,轰在后方的岩壁之上,整片石壁瞬间化为齑粉。
尘雾尚未消散,刘镇天已然拉着诸葛无为向前扑去。最后两步,他几乎是翻滚着过去的,掌心的玉佩紧紧贴着地面,绿光时断时续地闪烁,宛如垂死的萤火。主阵纹圈在他们身后缓缓闭合,紫光也重新归于沉寂。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阔。
此处既无阵盘,亦无石碑,唯有一片悬浮于虚空中的巨大腔体。那是一具生物的躯壳,庞大得仿若山岳,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如同干涸河床般龟裂的纹路。它倒悬在半空,四肢蜷缩,头颅低垂,胸腔位置却裂开一道竖缝,里面镶嵌着一颗缓缓搏动的紫晶核心,每一次跳动,都引发整个空间的符纹产生共振。
“这是活物?” 一名弟子声音颤抖地问道。
刘镇天并未作答。他紧紧盯着那颗核心,此时玉佩忽然自主震颤起来,树芯的绿光竟不受控制地向外溢出,与紫晶的频率隐隐达成同步。他猛地攥紧手掌,强行切断了这种共鸣。
“并非阵法驱动它。” 他的声音极低,“实则是它在驱动阵法。”
诸葛无为抬起头,望向那具生物的面容。它没有五官,仅在面部有一道横贯的裂痕,犹如被强行缝合的伤口。然而,就在他注视的瞬间,那裂痕深处似乎有光芒流转,仿佛沉睡的眼瞳正在苏醒。
“它的血液…… 与我的血液,有着相同的源头。” 诸葛无为喃喃自语,指尖的鲜血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渗出、滴落。
刘镇天目光一凝,说道:“退后。”
然而,已然为时已晚。
那具生物的胸腔突然剧烈起伏,紫晶核心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无声的波纹以肉眼可见的形态迅速扩散开来。地面的符纹瞬间活化,紫光如潮水般朝着四面八方汹涌奔去。三名弟子中有两人来不及做出反应,护体灵光刚一浮现便被无情撕碎,整个人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紧紧捏住,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
“散开!” 刘镇天怒吼一声,玉佩脱手飞出,绿光瞬间暴涨,化作一道弧形的屏障横亘在众人前方。空间撕裂波撞击在屏障之上,绿光剧烈扭曲,恰似被风吹皱的湖面。刘镇天喉头一甜,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右手一招,玉佩回旋着落入掌中。
“结阵!” 他厉声下达命令,“呈三才位,我居于中央!诸葛,以血为引作为媒介,干扰它的感知!”
两名弟子强忍着伤痛,迅速挪动位置。一人持剑立于左侧,一人握印立于右侧,灵力勉强连接起来,形成一道并不稳固的三角光阵。诸葛无为咬破指尖,将鲜血涂抹在地面一道断裂的符纹之上。金红的血丝渗入其中,那处纹路竟开始逆向流转,与紫晶的节奏形成错位。
生物的头颅缓缓抬起。
那道面部的裂痕缓缓张开,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瞳孔。没有虹膜,亦无瞳仁,只有两团旋转的紫黑色漩涡,仿佛通往某个不可名状的深渊。它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刘镇天身上。
玉佩再次剧烈震颤。
这一次,绿光不受控制地扭曲变形,竟在刘镇天的掌心勾勒出一道残缺的符文 —— 那符文的笔画,与母亲病中呢喃的调子完全一致。
生物的胸腔猛然扩张,紫晶核心高频震颤,下一瞬,一声低频的嘶吼从它体内爆发而出。这并非普通的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魂的震荡,仿佛是某种古老咒言的残章被强行诵出。音节扭曲,却带着熟悉的韵律 ——“啊…… 呜…… 咧……”
正是刘镇天童年记忆里,母亲在病床上反复哼唱的调子。
“它在利用记忆作为武器!” 刘镇天怒吼着,强行将玉佩按入胸口,树芯的绿光疯狂反扑,硬生生地将那股音波截断。然而,就在他分神的刹那,生物的右臂猛然抬起,五指如钩,在虚空中用力一抓。
空间瞬间被撕裂。
一道漆黑的裂口凭空出现,直直劈向三才阵左侧的弟子。那人只来得及举剑格挡,剑身瞬间崩断,护体灵光如玻璃般破碎。他整个人被无形的力量掀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岩壁之上,口中鲜血狂喷,手中的法器也脱手坠落。
“稳住!” 刘镇天猛地跃起,玉佩化作长棍横扫而出,绿光如幕布一般,将那人残破的护盾重新撑起。可他刚一落地,地面的符纹再次剧烈暴动,紫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径直冲向诸葛无为所在的位置。
“它锁定你了!” 刘镇天大声怒吼。
诸葛无为脸色惨白如纸,但并未退缩。他反手将带血的手掌按在断裂的符纹之上,金红的血丝如藤蔓般迅速蔓延,竟暂时将紫光阻隔。然而,他的手臂已经开始发黑,血脉仿佛被某种力量逆向抽取。
“我的血…… 它认得……” 他咬紧牙关,声音颤抖,“它在…… 唤醒某种东西……”
刘镇天瞳孔急剧收缩。
就在此时,生物的双瞳猛然收缩,紫晶核心爆发出刺目的强光。整个空间的符纹同时亮起,形成一张巨大的光网,将五人全部笼罩其中。它的胸腔剧烈起伏,那道裂痕般的嘴缓缓张开,仿佛即将吟唱出完整的咒言。
刘镇天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那双深渊般的瞳孔。
“它并非守护者。”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它是一把钥匙。”
话音未落,生物的嘴中,竟缓缓吐出一个音节。
那声音沙哑、扭曲,却清晰得如同雷鸣 ——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