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之上发出的 “咔” 声,犹然萦绕在耳畔,细微得仿若一根蛛丝断裂。刘镇天的手掌依旧贴合在冰冷的石面上,指节因用力而呈现泛白之色。这声音并非石门开启的宣告,实则是锁芯松动的征兆 —— 门并未开启,然而,某种更为深层的事物,已然出现了裂缝。
他缓缓收回手,左臂的旧伤仍在渗出血液,血珠顺着腕骨缓缓滑落,在青玉台阶上砸出微小的凹痕。血液并未散开,反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轻托起,悬停片刻之后,才缓缓沉入石缝之中。整条通道内的晶石随之微微颤动,光芒由幽冷的色泽转变为青色,这既像是一种回应,又仿佛是一种预警。
他低下头,目光落在掌心的玉佩之上。此时的玉佩,已不再拥有往日的温润质感,其表面浮现出一道清晰的纹路,形状宛如一把钥匙,边缘处泛着金色的光芒。这纹路与石门中央的凹槽轮廓严丝合缝,仿佛二者本就为一体。但他深知,仅仅拥有形似的纹路远远不够。
“钥形已现,需以血为引,心核为应。” 他低声念诵着,声音在空旷寂静的环境中扩散开来,却并未得到任何回音,唯有空气被压迫得发出低沉的声响。
他缓缓闭上眼睛,引动体内深处那股古老而神秘的力量 —— 世界之树的树芯在他的心脉之间轻柔地搏动着,宛如沉眠之中的心跳。青金色的光流从丹田之处缓缓升起,顺着经脉缓缓游走,最终汇聚于掌心。他将玉佩覆盖在掌心之上,光流源源不断地灌入其中,玉佩骤然间产生一阵震动,其上的符文开始飞速旋转,竟自行脱离他的手掌,悬浮在石门之前。
“嗡 ——”
一阵低沉的鸣响传来,玉佩缓缓嵌入石门的凹槽之中。在符文对接的那一刹那,整扇石门泛起如同涟漪般的波纹,原本毫无纹路的门框之上,浮现出九重云雷纹,层层嵌套在一起,中心位置有一点空缺,其形状恰好与心核完全一致。
刘镇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右手缓缓按向心口。此时,树芯的光芒陡然增强,一道青金色的光柱从他的胸口喷射而出,直直地射入玉佩之中。玉佩如同饥渴已久的猛兽,疯狂地吸收着这股力量,其上的符文全部亮起,那空缺的中心点也终于被补全。
“轰 ——”
石门无声地向内滑动打开,既没有尘土飞扬的景象,也没有气浪翻涌的声势,唯有一股苍茫的气息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远古时代的锈味与金属的冷冽之意。门后是一方狭小的空间,四壁之上并无窗户,地面由暗青色的石块铺就而成,在空间的中央,一座石台孤零零地悬浮着,台上漂浮着一面青铜质地的残镜。
镜面上布满了裂痕,边缘处残缺不全,但却散发出一股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威压。它并不发光,然而整个空间的空气却在它的周围发生扭曲,仿佛连时间都在此处被割裂开来。
刘镇天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踏入其中。
就在他的脚落下的瞬间,鼻腔突然一热,一滴鲜血悄然滑落,坠向地面。血珠触碰到地面后即刻渗入其中,地砖的缝隙之中浮现出极为浅淡的纹路 —— 九宫锁灵纹,这纹路与地球锁星大阵的核心阵眼如出一辙。纹路仅仅闪烁了一瞬,便隐匿于石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并未察觉到这一细微的变化。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那面残镜之上。
“鸿蒙心鉴……” 他轻声喃喃自语,同时缓缓伸出手向前方探去。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尚未触及镜面之时,镜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裂痕之中泛起金色的光芒。一股无形的波动以镜面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每十息的时间便会出现一次,如同潮水一般,不断冲刷着人的神识。这便是 “记忆回响波”—— 它会强行向人灌入破碎的画面,倘若没有防护措施,神魂将会被瞬间撕成碎片。
对此,他早有准备。鸿蒙真意在他的脑海中凝聚成一层薄薄的护盾,与此同时,他运转诸葛无为所传授的 “九宫定心诀”,九道符印在他的识海之中有序排布,以此来稳住自己的心神。可是,当第一波回响汹涌袭来时,那股力量的强大程度,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画面如爆炸般在他眼前展开 ——
一片燃烧着的星域映入眼帘,大地出现了一道道巨大的裂痕,天空被血红色的云层所覆盖。无数的人族民众跪伏在地上,身上被锁链穿透骨骼,正被强行拖向一座巨大阵法的核心之处。在阵法的中央,矗立着一尊背影如山般高大的巨人,他的披风随风猎猎作响,其上有着云纹暗金的装饰。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已然断裂的权杖,正缓缓地将其插入阵眼之中。
这并非是守护之举,而是一场封印。
紧接着,画面陡然切换 —— 地球悬浮在浩瀚的虚空之中,其表面笼罩着一层淡金色的光膜。然而,在这光膜之下,无数细密的锁链从地核之处延伸而出,缠绕着整个星球,深深地扎入星域的深处。在锁链的尽头,连接着一具巨大的骸骨,其头骨空洞,眼窝之中跳动着幽蓝色的火焰。
“锁星大阵…… 并非是护阵。”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而是一座囚笼。”
第三幕画面紧接着浮现 —— 大炎大陆之上,灵气极为充盈,仙草遍布各地。然而,在地下的深处,无数人族修士的魂魄被强行抽离出来,化作一道道光流,顺着地脉汇入某个未知的存在之中。整个大陆,实际上竟是一个巨大的 “养魂阵”,其目的是诱使后裔觉醒血脉,仅仅是为了收割灵魂之力,从而滋养那远古时期的封印。
他只感觉喉头一阵发甜,差点忍不住呕出血来。
然而,最为震撼的画面还在最后 —— 九道身影,依次在他眼前浮现。第一道身影身着着地星的旧衣,倒在了车祸现场;第二道身影身披大炎战甲,死于魔族的围攻之中;第三道身影穿着鸿蒙宗主的长袍,被心魔所吞噬…… 每一世,皆以 “归真者” 的身份觉醒,踏上那轮回之路,却无一例外,都败在了最后一刻。
他们,正是前九世的他。
而他,是第十世。
“轰 ——”
世界树芯开始剧烈地震颤起来,反噬之力顺着经脉猛然炸开,肋骨处传来如同锯齿撕咬般的钝痛。他一个踉跄,单膝几乎触碰到地面,但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强行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冷汗顺着他的额角不断滑落,滴落在石台上,瞬间便被某种力量吸干。
“若人族始祖皆为罪人……” 他咬着牙,声音沙哑而低沉,“那我所守护之人,所为之战斗的正义,难道不过是一场轮回的骗局?”
脑海之中,瞬间闪过邱淑静那温暖的笑容,李利珍抱着双胞胎的身影,刘思天第一次呼唤 “爹” 时那稚嫩的声音…… 还有母亲在厨房煎药时那温柔的侧脸。
这些,难道都是虚假的吗?
不。
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了血丝,但却燃起了一簇坚定的火焰。
“真假并非由他人掌控,而在于我自己的内心。” 他毅然咬破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的神志瞬间变得清明起来,“倘若真相是一座囚笼,那我便打破这牢笼。”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他不再选择防御,而是主动地迎向那记忆回响波。
“来!”
他的掌心稳稳地贴上了镜面。
刹那间,如洪流般的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鸿蒙心鉴的真正信息,终于完全展开 ——
人皇并非是救世之人,而是背叛者。当年,始祖人族试图冲破界限而出,对诸天的秩序构成了威胁,人皇便以 “护族” 的名义,实际上却在实施 “囚族” 的行动。他布下了锁星大阵,将始祖人族放逐到地球之上,使其永世不得觉醒。大炎大陆被当作诱饵,鸿蒙心鉴则被当作钥匙,历经九世轮回,其目的皆是为了筛选出 “归真者”,试图彻底消除血脉之中的反抗意志。
然而,每一次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
因为 “归真者” 拥有不死的特性。
因为血脉之中的火焰,从未真正熄灭。
最后一道信息已然残缺不全,仅仅留下了三个字:“…… 非终。”
刘镇天的瞳孔急剧收缩,他的身影倒映在残镜之中。在镜中,他的身后静静伫立着九道虚影。前八道虚影模糊得如同烟雾,而第九道虚影却微微颤动了一下,其指尖轻轻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来。
轮回并未结束。
他并非是终结之人,而是变数。
“咔。”
一声轻微的响动,从他的袖中传来。
他低下头,取出母亲留下的青玉片。此时的青玉片,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泽,看起来就像一块普通的石头。但就在心鉴信息涌入的这一瞬间,玉片内部的裂隙之中,透出了一丝暗金色的纹路,虽然微弱,却十分清晰,这纹路与人皇披风上的云纹属于同源。
这玉片,并非单纯的信物。
而是控制的钥匙。
是人皇一脉,用来监视 “归真者” 的工具。
他凝视着玉片,眼神冰冷而坚定。
然后,他将鸿蒙心鉴收入储物戒之中。
“嗡 ——”
玉佩悬浮在空中,其上的符文缓缓黯淡下去,表面裂开了第一道细纹。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眨眼之间,整块玉佩便化作了青灰色的粉末,簌簌地飘落而下。
使命已然完成,钥匙破碎。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望着那扇已然开启的石门,身后是来时的道路,眼前则是未知的深渊。
“锁星并非是守护,而是囚禁。” 他低声自语,声音如同刀锋划过寒冰般锐利,“那我便 ——”
他缓缓抬起手,掌心凝聚起一点青金色的光芒,那是世界树芯的本源之力,亦是鸿蒙真意的极致体现。
“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