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神秘的空间里,灰雾仿若凝滞的潮水,于石台边缘缓缓地起伏涌动。刘镇天双膝稳稳地跪地,掌心紧紧贴合着冰冷的矿面,全神贯注地运转体内的鸿蒙真意。此刻,这股真意犹如涓涓细流,一寸一寸地悉心梳理着紊乱的经脉。
就在方才,那一声 “醒来”,绝非寻常的传音,亦非虚幻的幻觉,而是一种直接烙印进神魂深处的强大召唤。这种感觉,恰似有一把利刃,从记忆的最深处生生剜出一道陈旧的伤痕。刘镇天缓缓闭眼,将母亲遗留的玉佩郑重地按在心口。那温润的触感,顺着血脉逐渐蔓延开来,仿佛重现了幼时母亲轻抚他额头时的温暖温度。
在这股温暖力量的安抚下,那股躁动的气息渐渐趋于平息。
玉佩中的青丝,也不再奋力挣扎,而是蜷缩起来,犹如陷入沉睡一般。
“结阵。” 刘镇天缓缓睁开双眼,声音虽低哑却无比清晰地说道,“静心,隔绝镜面的牵引。”
苏璃反应迅速,立刻抬手,眉心处的金纹微微亮起,指尖顺势划出一道弧光,精准地落于左前方。李承言亦不迟疑,果断咬破指尖,以自身鲜血为引,在地面快速书写三道符络。符纸虽未燃起明火,却泛起了淡淡的青色涟漪。赵破军则单膝跪地,将残刀横置于身前,刀锋朝外,刀背轻轻震动,发出一阵低沉的嗡鸣声,宛如野兽发出的低吼,警示着周围潜在的危险。
三人的灵力相互交织,迅速形成一层近乎透明的屏障,将中央的石台与那面悬浮着的古镜有效隔开。
古镜之中,星海依旧璀璨,那棵巨树悬空而立,镜影中的 “他” 静静地伫立着,仿佛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未曾出现过。
刘镇天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如炬,扫过周围的环形石柱。此时,那些云雷纹不再若隐若现,而是清晰地刻在每一根石柱的表面。纹路深邃而精致,笔画犹如盘绕的根须,仔细看去,竟隐隐构成了某种神秘的文字。刘镇天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向前,伸出指尖,轻轻触碰最近的一根石柱。
就在指尖刚刚触碰到纹路的瞬间,他的神识骤然受到强烈的冲击。
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变形 —— 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熊熊燃烧的星空,无数的位面如同琉璃般纷纷碎裂。在那无尽的虚无之中,一尊如山般高大的巨人傲然挺立,手中紧握着一截断裂的树干,树芯之中流淌着青金色的光芒。与此同时,耳边响起一阵低语,这并非人类的语言,而是某种规则震颤所发出的声音:“封印非护,轮回非终。”
幻象如闪电般一闪即逝。
刘镇天猛地抽回手,呼吸也变得微微急促起来。
“这纹路…… 有灵。” 他神色凝重,沉声道。
“让我来。” 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诸葛无为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阵外,手中握着一支青铜笔,笔尖刻有北斗七星的精美图纹。他稳步走入屏障,眉心微微凝聚,将观星笔轻轻点在眉心。刹那间,一点星芒从笔尖升起,映入他的瞳孔之中,他的眼神顿时变得深邃如浩瀚的夜空。
“鸿蒙古篆。” 他低声自语,“这是上古纪元之前的文字,以位面根脉为墨,以法则为纸所书写而成。”
言罢,他不再多言,提笔开始临摹。每一笔落下,符纸便泛起微弱的光芒,笔画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微微蠕动。他一边书写,一边低声解读:“…… 位面轮转,七次归墟,七次重生。锁星大阵非为护地星,实为封‘内出之灾’…… 地星非终点,乃渊启之门……”
众人皆屏气凝神,静静聆听。
刘镇天瞳孔微微一缩。原来,锁星大阵…… 竟然是用来封印的?而且封印的并非外敌,而是 “内出之灾”?那么,这所谓的灾,究竟是什么呢?
诸葛无为继续读下去,声音逐渐低沉:“…… 鸿蒙始祖以己身化树,镇压渊脉,断轮回之路。然轮回不可绝,唯有代偿。每七千年,需一‘归真者’入镜,承其意志,镇守位面之隙…… 若归真者不至,渊启将临,万界崩解。”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后面的字已经残缺不全,只剩半句 ——”
他缓缓写下最后几笔,笔锋显得格外沉重:
“…… 归真者,非人皇,乃渊启之子。”
刹那间,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赵破军猛地抬起头,大声问道:“什么意思?人皇难道不是当年布阵的那个人吗?”
李承言盯着那行字,声音发紧:“渊启之子…… 那不就是…… 从渊里出来的?”
苏璃则将目光投向刘镇天,眼神中透着复杂的神色。
刘镇天沉默不语。他紧紧盯着那行字,脑海中却如同翻江倒海一般,涌起了更多的记忆碎片 —— 母亲玉佩上的纹路,黑袍人袖口的布片,玉佩青丝的异常异动,镜中那个与他一模一样的身影…… 所有的线索,仿佛被这半句话强行串联在了一起。
难道,他并非所谓的继承者?
他是…… 被封印之物的子嗣?
刘镇天缓缓抬起手,再次取出母亲的玉佩。这一次,他没有将其贴在心口,而是把它缓缓贴近石柱上的铭文。
玉佩刚一接触石面,表面竟赫然浮现出一道从未见过的细纹 —— 细纹如同树根般缠绕在一起,勾勒出 “归真” 二字,字体古朴而拙朴,与铭文的风格如出一辙。更为诡异的是,那纹路竟在缓缓蠕动,宛如活物在呼吸一般。
诸葛无为瞳孔猛地一缩:“这玉佩…… 并非简单的信物。”
“那是什么?” 刘镇天问道。
“是钥匙。” 诸葛无为声音低沉地说道,“但它开启的并非普通的锁,而是一扇门 —— 通往渊启的门。”
刘镇天沉默了片刻,忽然说道:“再试一次。”
他将玉佩收回,深吸一口气,掌心凝聚出一丝鸿蒙真意,缓缓朝着铭文靠近。
这一次,他没有直接触碰石柱,而是将玉佩悬于半空之中。
嗡 ——
玉佩开始剧烈震颤,裂痕中的青丝猛然舒展,如同触须般朝着铭文的方向探去。与此同时,石柱上的云雷纹开始散发出光芒,一道道光纹从石面浮起,竟在空中交织成一片虚幻的图景。
图景之中,呈现出一片浩瀚无垠的星域。
在星域的中央,悬浮着那株传说中的世界之树。树根深扎于无数位面的交汇处,枝叶繁茂,覆盖了万千星河。在树冠的顶端,悬着一面古镜,镜中映出一个身影。
那人身着玄袍,绣着金色的纹路,面容刚毅,眼神深邃而神秘。
正是刘镇天。
但又似乎不完全是他。
那身影所散发的气息,比他强大千倍万倍,仿佛承载着整个宇宙的无尽重量。他站在镜中,低头俯视,目光仿佛穿透了虚幻的图景,直直地落在现实中的刘镇天身上。
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汹涌涌入。
—— 他看见自己站在世界之树下,手中握着一柄断裂的玉佩,神情凝重地对一个女子说:“若我回不来,替我护好孩子。”
—— 他看见那女子泪流满面,抱着婴儿,在地星之上布下锁星大阵。
—— 他看见自己被封入镜中,意识渐渐沉入轮回,而那镜外之人,身披暗金云纹的披风,冷冷地说道:“你本不该醒来。”
“啊!” 刘镇天闷哼一声,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单膝跪地,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镇天!” 苏璃急忙上前,金纹护罩瞬间笼罩住他的全身。
李承言迅速展开符阵,仔细记录着刚才玉佩释放出的波动频率。赵破军则将刀锋一转,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诸葛无为则死死地盯着空中尚未消散的图景,手中的观星笔不断地颤动着。
“你看到了什么?” 诸葛无为问道。
刘镇天喘息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我…… 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什么?”
“我不是刘镇天。” 他声音沙哑,“我是…… 那个被封进去的人。这一世,不过是轮回罢了。”
众人皆震惊不已。
诸葛无为喃喃自语道:“归真者非人皇,乃渊启之子…… 原来如此。你并非继承了人皇的意志,你是…… 被封印的始祖之子。”
刘镇天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投向那面古镜。
镜中的身影依旧静静地伫立着,目光深邃如渊。
他忽然抬手,将玉佩高高举起。
玉佩中的青丝完全舒展,与空中的光纹产生共鸣,形成一道微弱的桥梁,连接着铭文与镜面。镜中身影的嘴唇微微开合,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刘镇天读懂了。
“回家。”
他的心头猛地一震。
回家?回哪里呢?是地星?是大炎大陆?还是…… 那株巨树的顶端?
他正欲再进一步探寻,忽然,玉佩表面那道新浮现的细纹开始发烫,青丝剧烈震颤,竟不受控制地朝着镜面的方向猛冲。他手腕一紧,立刻运转鸿蒙真意包裹住玉佩,强行压制住这股异动。
“不对。” 他低声说道,“这并非回家的路。”
诸葛无为盯着铭文,忽然说道:“你看最后那行字。”
刘镇天转头望去。
石柱上的铭文,原本清晰的 “归真者,非人皇,乃渊启之子”,竟在缓缓发生变化。笔画如同水流一般重新组合,最终化作八个崭新的字:
子非子,父非父,镜中无我。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刘镇天紧紧盯着这八个字,心跳陡然加快,如同擂鼓一般。
子非子?难道他并非那个孩子的儿子?
父非父?难道他也不是始祖之子?
镜中无我?那么镜中的那个人,也并非是他?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古镜。
镜中的身影依旧静静地伫立着,可就在这一瞬间 ——
那身影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
一个冰冷、无声,带着某种难以言喻嘲弄的笑。
刘镇天浑身猛地一僵。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中的玉佩在掌心剧烈震颤,青丝疯狂地扭动着,几乎要挣脱他的束缚。
诸葛无为声音发紧:“它在…… 回应你。”
苏璃眉心的金纹骤然亮起:“镇天,别再靠近了!”
李承言的符阵发出嗡鸣声,赵破军将刀锋一横,三人齐步上前,迅速挡在他的身前。
刘镇天却一动不动。
他死死地盯着镜中那个 “自己”,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