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的鲜血,呈滴落之势,重重砸入那新生的裂痕之中,恰似一粒火星,坠入那已然干枯的河床。地面微微泛起震颤,然而,那道裂缝并未随之扩大,相反,在鲜血渗入的刹那,泛起一圈极为浅淡的金纹,可转瞬之间,便消逝不见。
刘镇天稳立原地,身旁九具分身呈环绕之势,周身金光尚未消散,体内战意亦未熄灭。但他心里清楚,这短暂的平静,实则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死寂。
果不其然,他并未等待太久。
北域方向,黑雾陡然间剧烈翻涌,不再是无序的流动状态,而是如潮水一般,朝着中央迅速收束。一道身影,踏空疾行而来,此人正是那敌将。其掌心图腾早已破碎不堪,此刻却以黑血为引,将残存的怨气一寸一寸地凝回掌中。每迈出一步,脚下的地脉便裂开一道血口,随即喷出阵阵腥臭的黑气。
“杀。”
敌将开口,声音沙哑如同锈铁相互摩擦,透着无尽的森冷。
下一瞬,整片战场的地脉同时剧烈震动起来。裂痕深处,无数扭曲的躯体破土而出 —— 这些皆是由黑血、残骨与怨念拼凑而成的战傀,它们双目空洞无神,却散发着令人神魂刺痛的法则气息。这些战傀既不奔袭,也不冲锋,只是缓缓抬起手臂,掌心精准地对准仙界战线。
紧接着,所有战傀竟同时自爆。
这并非单纯的灵能轰击,而是源自神魂层面的猛烈冲击。黑雾瞬间化作亿万根细针,顺着空气、地面,甚至残阵的灵流缝隙,迅猛钻入。一名刚刚站稳身形的弟子,只觉脑中陡然 “嗡” 地一响,紧接着七窍渗出血丝,当场便跪倒在地,手中长剑 “当啷” 一声落地,令人惊愕的是,剑身竟以极快的速度发黑、腐朽。
“血傀战阵!”
西南战线边缘,一名老将怒吼之声尚未落下,整个人便已化作一滩黑水,连骨架都未能留存下来。
刘镇天瞳孔瞬间一缩。九具分身瞬间展开行动,残存的九极灵流被强行牵引,在战线前方交织成九道金光锁链,犹如巨网横亘于空中,硬生生地将第一波神魂冲击阻拦在外围。
然而,锁链刚刚形成,第二波、第三波自爆便接踵而至。金光剧烈震颤,锁链开始寸寸崩断。三具分身首当其冲,灵体在黑雾的侵蚀之下,迅速变得黯淡无光,最终 “砰” 地一声炸开,化作一片片灵光碎片,消散于风中。
刘镇天本体猛地一颤,喉头涌上一股甜意,却被他强行咽下。他右手一挥,剩余六具分身立刻引爆灵核,在战线前形成三道环形灵爆屏障。狂暴的能量将黑雾短暂逼退,勉强稳住了阵脚。
但这一切的代价是,又有三具分身彻底湮灭。
他依旧站在原地,视野却骤然缺失三分之一。六具分身的神识链接虽然仍在,却已开始变得极不稳定,恰似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敌将见状,冷冷一笑,踏步缓缓逼近。其身后黑雾不断翻腾,竟凝聚出一道虚影 —— 三对漆黑的羽翼缓缓展开,额心一道竖瞳若隐若现。这道影子虽无实体,却让整个战场的温度骤然下降,就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一名濒死的弟子倒在地上,瞳孔逐渐涣散,最后映入眼帘的,正是那六翼虚影。他嘴唇微微颤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随即头一歪,便再无气息。
刘镇天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切。他本想深入探究,可神识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幻象,毫无征兆地袭来。
他仿佛看见地球的夜空,锁星大阵的光幕正在出现龟裂,一道黑影穿透层层云层,直扑凤鸣县姊归村。邱淑静正抱着刘思天站在院中,抬头望向天空,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唯有平静。下一瞬,黑雾汹涌落下,将母子二人瞬间吞没。
“不!”
他低吼一声,额头青筋暴起,情绪几近失控。
就在此时,胸前的玉佩突然发烫,一股温润的生机从胸前扩散开来,顺着经脉迅速涌入识海。世界之树的树芯微微震颤,幻象如烟雾般消散。
可神识的震荡并未就此停止。六具分身的感知开始出现错乱,画面相互重叠、声音彼此杂糅,仿佛有无数个 “他” 在同一时间经历着不同的战场。他意识到,若再这样持续下去,不仅分身会失控,就连本体的神识也将被无情撕裂。
没有丝毫犹豫,他果断咬破舌尖,强行切断两具重伤分身的连接。
“轰 ——”
两具分身在敌阵前轰然炸开,并非自爆,而是因神识断联导致的灵体崩解。黑雾趁机汹涌涌入,瞬间吞噬了残骸。
刘镇天闷哼一声,眼前顿时一黑,膝盖微微弯曲,却凭借着顽强的意志硬生生撑住。视野再次缺失一片,此时只剩下四具分身维持着残阵的运转。
就在这时,他感知到一具分身在断连前传回的画面 —— 敌阵后方,黑雾深处,一道身影静静地伫立着。那身形,竟与李利珍一模一样。然而,她双目漆黑,毫无神采,嘴角却挂着一丝诡异的弧度。
他心头猛地一沉,却根本来不及细想。
敌将已然逼近主战线,掌心图腾已完全重塑,黑血如奔腾的河流,顺着地脉疯狂蔓延。他抬手随意一指,数十具血傀再度自爆,目标直指九极阵最后两处核心节点。
刘镇天深知,已然不能再继续等待。
他右手猛然握住鸿蒙斩剑柄,本体亲自执剑,身形一闪,如闪电般直扑敌将侧翼。只要能在其仪式重启之前将其重创,战局便仍有转机。
剑虽未出鞘,但杀意已然弥漫开来。
可就在他拔剑的瞬间 ——
“咔。”
一声轻微的脆响,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剑身内部传来。那道贯穿剑脊的裂痕骤然扩大,黑气从缝隙中汹涌喷涌而出,顺着剑柄迅速窜向他的手臂。鸿蒙斩的灵性瞬间陷入沉寂,剑意也随之断绝,整把剑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块毫无生气的死铁。
刘镇天的动作猛地一滞。
敌将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反手便是一掌拍来,黑血掌印裹挟着地脉的怨气,如排山倒海之势直轰他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
胸前玉佩猛然发烫,温度之高几乎灼伤皮肤。世界之树的树芯剧烈震颤,一滴碧绿色的液滴从玉佩中缓缓渗出,顺着经脉流入右臂,再汇入剑柄。
鸿蒙斩微微一震,剑身黑气被逼退寸许,灵性得以短暂复苏。
刘镇天借势奋力挥剑。
“轰!”
剑光如长虹般劈开黑气,正中敌将的掌印。黑血瞬间炸开,敌将连退三步,掌心再次出现龟裂。然而,刘镇天的状况也不容乐观 —— 鸿蒙斩的裂痕已蔓延至剑锷,剑身微微扭曲,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解。
他低头看向剑,剑脊上的裂痕中,仍有黑气在缓缓流动。
就在这时,他耳中隐隐响起一丝低语,不知是来自剑灵,还是树芯,又或是识海深处的某种共鸣:
“…… 门未开,剑先折……”
他缓缓抬眼,望向敌将。
对方正缓缓抬手,掌心黑血重新汇聚,身后六翼虚影愈发凝实。血傀残骸在黑雾中不断蠕动,新的战阵正在悄然成型。
四具分身灵光愈发黯淡,其中一具的左臂已开始呈现透明化,灵体濒临溃散。
玉佩的温度还未完全散去,树芯的生机仍在流转,可那滴碧血,已然是最后的馈赠。
刘镇天紧紧握住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剑身的裂痕,又裂开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