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扶黎的高跟鞋碾过地毯时,鞋跟陷入毛绒里的闷响比心跳还清晰。
裴玄澈的手掌虚虚护在她后腰,体温透过真丝裙料渗进来,像根定海神针。
“左边第三根廊柱后的监控死角。”他的声音压得比呼吸还轻,指腹在她脊椎骨上点了点。
储藏室那把火虽然烧了张伟的保险柜,但晚会大厅的监控还在转,他们得像两条游在玻璃缸里的鱼,每道波纹都不能错。
沈扶黎攥着微型相机的手沁出薄汗。
刚才在储藏室,变声男的血溅在她脸上时,她没抖;裴玄澈用铁盒砸人时,她没抖;可此刻要把证据传出去,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黎黎。”裴玄澈突然侧过身,西装肩线挡住她的脸。
她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大厅中央,水晶灯的光像碎钻落进他眼尾,“王董在看你。”
顺着他目光扫过,穿墨绿西装的中年男人正举着香槟杯,目光在她脸上多停了两秒。
沈扶黎立刻勾起笑,抬手理了理耳坠——那是裴玄澈今早亲手给她戴的,白金细链坠着颗鸽血石,此刻在灯光下红得像团活火。
“资料传给李明。”裴玄澈的拇指蹭过她手腕内侧的脉搏,“我去引开王董,三分钟。”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雪松香水味,沈扶黎望着他走向王董的背影,喉结动了动。
裴玄澈的西装后背挺得笔直,可她知道,他左边肋骨上还留着变声男用酒瓶砸的淤青——刚才在储藏室,他用身体替她挡那一下时,闷哼都咽进了喉咙里。
手机在掌心震动。
李明的消息跳出来:[后门监控已黑,你们有五分钟。
]沈扶黎低头点开微信,手指在对话框上悬了半秒,突然瞥见斜后方镜子里的人影——张伟正端着香槟杯,站在自助餐台旁。
他的视线像根细针,扎在她后颈。
沈扶黎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储藏室里烧得卷曲的文件,想起张伟在火里喊的“沈家养女”——这个男人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不是沈家真千金,甚至可能知道cici的身份。
“叮——”
微信提示音惊得她指尖一颤。
是裴玄澈发来的:[王董被我聊到股票了,现在传。
]
沈扶黎迅速打开微型相机的传输界面,蓝色进度条从0跳到100的瞬间,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李明的消息:[收到!
资料里有夜影近三年资金流向,还有……]
“沈小姐。”
身后响起的声音让她脊椎一绷。
张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香槟杯里的气泡“噗”地破了一个,“裴影帝的眼光真好,这对耳坠衬得你像朵红玫瑰。”
沈扶黎转身时脸上已经挂起笑,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梨涡陷得恰到好处:“张总过奖了,这是阿澈送的。”
“裴先生确实有心。”张伟的目光扫过她手机屏幕,“刚才看你一直在发消息,是在和粉丝互动?”
沈扶黎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注意到张伟的袖口沾着点灰——和储藏室里烧文件的灰烬一个颜色。
“和经纪人对明天的行程。”她把手机屏幕转向张伟,亮着的界面正是经纪人发来的“明天早八点造型师到位”的消息,“张总也知道,我们这种艺人,连喝口水都要排时间。”
张伟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褶子:“能理解,能理解。”他举杯和她碰了碰,香槟液在杯壁上晃出涟漪,“裴先生和王董聊得热络,你们今晚可是给晚会添了不少光彩。”
沈扶黎望着他杯里的酒,突然想起储藏室里那壶茶——张伟泡的金骏眉,现在想来,茶里的甜腻味或许根本不是茶叶本身的,而是某种镇定剂的味道。
“张总才是晚会的主心骨。”她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香槟,“我敬您一杯,祝慈善晚会圆满成功。”
玻璃杯相碰的脆响里,张伟的瞳孔缩了缩。
沈扶黎喝了半杯,看着他喉结滚动咽下整杯酒,这才发现他左手小指在抖——刚才储藏室的火,他大概也没讨到好。
“裴先生。”张伟突然朝她身后点头,“你们聊得开心,我去和其他客人打个招呼。”
沈扶黎转身,正看见裴玄澈走过来。
他额角沾着点碎发,显然刚才和王董聊得投入,可沈扶黎知道,他西装内袋里的微型录音笔还在工作——从张伟出现的第一秒,就开始录了。
“他刚才说什么?”裴玄澈的指尖在她手背轻轻一叩,这是他们私下约好的“安全”暗号。
“问我发消息做什么。”沈扶黎把手机揣进手包,“他袖口有灰,和储藏室的一样。”
裴玄澈的下颌线绷紧了。
他望着张伟离开的背影,喉结动了动:“刚才和王董聊天时,他说张伟最近在竞标城南的慈善医院项目,资金缺口两个亿。”他低头替她理了理被空调吹乱的发丝,“夜影的资金流向里,正好有笔两亿的转账,收款人是‘明远基金会’——和张伟的竞标项目同名。”
沈扶黎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想起微型相机里拍到的文件,最上面那张的标题就是“明远基金会资金分配表”。
“我们得走了。”裴玄澈的拇指摩挲她耳坠上的鸽血石,“李明说后门的监控只能黑五分钟,现在还剩两分钟。”
两人穿过人群时,沈扶黎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黏在他们背上。
有记者举着相机犹豫要不要上前,有女星的目光在裴玄澈身上打转,还有刚才那个王董,端着酒杯朝他们点头。
“到了。”裴玄澈的手掌按在她后腰,推她往旋转门方向走。
玻璃门外的夜色里,李明的车就停在花坛后面,车灯闪了两下——那是“安全”的信号。
可就在他们的脚尖要跨出门槛时,一道黑影突然横在面前。
“两位请留步。”
保安的黑色制服在水晶灯下泛着冷光。
他胸口的工牌写着“陈刚”,肩章上有道新蹭的油印,应该是刚从后厨调过来的。
沈扶黎注意到他右手插在裤袋里,指节绷得发白——里面可能攥着对讲机,或者更危险的东西。
裴玄澈的身体微微前倾,把沈扶黎护在身后半寸。
他的声音依然沉稳,尾音却带了点世家公子的懒散:“怎么?我们晚会门票可都是带座号的。”
保安没接话,目光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
沈扶黎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烟味,和储藏室里变声男身上的一样——看来张伟的人,连保安都换了。
“例行检查。”保安的左手按上腰间的对讲机,“请出示一下邀请函。”
裴玄澈笑了,眼尾的红痣在灯光下像滴血。
他从内袋掏出烫金邀请函,递过去时故意松了手。
邀请函“啪”地掉在地上,保安弯腰去捡的瞬间,裴玄澈的脚尖轻轻勾住他的鞋跟。
“不好意思。”裴玄澈蹲下身,和保安同时伸手,“我这手,刚才切牛排时滑了下。”
沈扶黎看着他指尖在保安手背快速一按——那是他们和林修学的“麻筋穴”。
保安的手立刻抖了抖,邀请函“刺啦”一声被扯出道口子。
“你——”保安猛地抬头,额角已经冒出汗。
“陈哥。”旋转门突然被推开,林修穿着侍者制服挤进来,托盘里的香槟晃出半杯,“张总叫你去后台,说慈善拍卖的拍品少了件翡翠镯子。”
保安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狠狠瞪了裴玄澈一眼,转身跟着林修往后台跑,皮鞋跟敲得大理石地面“哒哒”响。
裴玄澈牵起沈扶黎的手,大步走出旋转门。
夜风吹得她裙摆翻飞,李明的车已经降下车窗,林修从后座探出头:“快走!张伟的人在调监控,最多三分钟就会发现后台没丢镯子!”
沈扶黎坐进车里时,裴玄澈正低头给她系安全带。
他的手指在她腰侧停顿了下,沈扶黎这才发现,他掌心有道血痕——刚才捡邀请函时,应该是被扯破的烫金边角划的。
“疼吗?”她握住他的手,凑过去轻吻伤口。
裴玄澈低笑一声,把她拢进怀里:“黎黎亲一下,就不疼了。”
车驶入车流时,沈扶黎从后窗望出去。
慈善晚会的水晶灯依然亮着,像缀在夜色里的星子。
而在更深处,“夜影”的秘密,正在他们手中,逐渐显影。
“前面左转。”李明突然说,“刚才收到消息,张伟的私人飞机今晚十点飞新加坡。”
裴玄澈的手指扣紧沈扶黎的手腕,眼尾的红痣在黑暗中发亮:“赶在十点前。”
沈扶黎摸出手机,李明刚发来新消息:[资料里有夜影核心成员名单,最后一个名字是——]
手机突然黑屏。
沈扶黎抬头,看见裴玄澈的手机也灭了屏。
林修从后视镜里看过来,脸色发沉:“被信号屏蔽了。”
车窗外,路灯依次亮起。
沈扶黎望着裴玄澈绷紧的下颌线,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
他眼底的暗涌像团火,烧得她心跳如擂。
“阿澈。”她轻声说,“如果等下要跑——”
“没有如果。”裴玄澈吻掉她嘴角的笑,“这次,换我跟着你跑。”
车子转过弯时,沈扶黎看见前方路口立着块路牌:机场高速,三公里。
而在他们身后,两辆黑色越野车的远光灯刺破夜色,像两把淬了毒的刀,正快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