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的瞬间,沈扶黎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走廊的冷白灯光顺着门缝淌进来,在裴玄澈肩头割出一道锋利的棱线。
他护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指腹隔着真丝裙料轻轻摩挲她腰侧——这是他们约定的“保持镇定”暗号。
沈扶黎立刻收敛了所有微颤的呼吸,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将眼底翻涌的警惕藏得极好。
戴翡翠扳指的手又敲了敲纸箱,这次力道重了些,震得箱顶落了层薄灰。
张伟的笑声混着陈香槟的酒气漫过来:“裴先生不是来谈艺术品的?怎么躲在杂物间翻箱子?”
裴玄澈侧过半步,将沈扶黎完全纳入自己投在墙上的影子里。
他抬手松了松领结,动作闲适得像是在自家客厅,连声音都带着点漫不经心的笑:“张总误会了。黎黎说想找些香槟冰桶,说直播那天要给粉丝展示‘豪门夜宴’的仪式感。”他屈指叩了叩脚边未拆封的箱子,“您看,这不是找到了?”
沈扶黎立刻接话,尾音像沾了蜜:“张叔叔要是不信,等直播时我开一箱给您看?”她仰起脸,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忽闪,“就是不知道...您到时候舍不舍得让我们用这酒?毕竟是您特意从海外拍回来的。”
张伟的目光在两人交缠的手指上顿了两秒。
他往前迈了半步,皮鞋尖几乎要碰到裴玄澈的裤脚。
沈扶黎闻到他身上浓烈的檀木香水味,混着点铁锈似的腥气——和安全屋里那行血字的气味,像极了。
“裴先生好兴致。”张伟突然弯腰捡起地上半张碎纸片,“不过这箱子上的封条,好像不是酒店的。”他捏着纸片对着光,“是‘夜影’的标记吧?”
裴玄澈的瞳孔微微收缩。
沈扶黎能感觉到他胸腔里的心跳突然加快,却在下一秒又沉稳下来。
他伸手将沈扶黎往怀里带了带,指尖悄悄按了按她后腰——这是“准备撤离”的暗号。
“张总对这些小标记倒比我们还熟。”裴玄澈的声音沉了几分,像是漫不经心的威胁,“听说您上个月在拉斯维加斯拍的那幅画,背面也有类似的纹路?”
走廊尽头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
有服务生的惊呼,有瓷器碎裂的脆响,还有保安用对讲机喊“宴会厅中央的水晶灯在晃”。
张伟的注意力被那边吸引,侧头的瞬间,裴玄澈迅速扯着沈扶黎往气窗方向挪。
“走。”他贴着她耳际低语,“李明说三楼有消防通道,连通地下储藏室。”
沈扶黎的高跟鞋碾过地上的碎纸片。
她弯腰时故意撞翻一箱香槟,“哗啦”一声响彻底盖过了两人的脚步声。
张伟转头的刹那,只看见满地滚动的酒瓶和两个匆匆闪过的背影。
“追!”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嗓子,翡翠扳指在掌心攥出红印。
裴玄澈拽着沈扶黎冲进消防通道,金属楼梯在脚下发出闷响。
沈扶黎能听见身后至少三个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摸出手机快速打字——“张伟有夜影标记,速查”——刚点发送,裴玄澈突然将她推进转角处的清洁间。
“锁门。”他解下西装外套罩在她头上,“不管听见什么都别出来。”
“裴玄澈!”沈扶黎抓住他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皮肤里,“你答应过我,要一起——”
“嘘。”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我就在门外。”
沈扶黎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远,心跳几乎要冲出喉咙。
她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先是重物相撞的闷哼,接着是对讲机掉在地上的脆响,最后是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门被轻轻推开时,她差点扑进裴玄澈怀里。
他衬衫领口扯开两颗纽扣,嘴角有淡淡淤青,眼里却亮得惊人:“解决了。李明说储藏室在负一层,监控半小时前被黑了。”
清洁间的应急灯在他脸上投下阴影。
沈扶黎突然伸手摸他嘴角的伤,指尖沾了点血:“疼吗?”
“疼。”裴玄澈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但没你刚才抓我时疼。”
沈扶黎被他气笑了,抽回手时瞥见他西装内袋鼓着——是微型相机。
她突然想起安全屋里的血字“他们要毁了证据”,心跳又快了几分:“快走。”
负一层储藏室的门虚掩着。
裴玄澈用信用卡划开锁,霉味混着木料陈香扑面而来。
沈扶黎打开手机电筒,光束扫过堆成山的旧家具,最后停在墙角的檀木柜上——柜顶落着层薄灰,中间却有块圆形的干净印记,像是经常被人触碰。
“这里。”裴玄澈戴上从口袋里摸出的白手套,轻轻一推,檀木柜竟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的保险柜。
沈扶黎的呼吸陡然急促。
她记得裴玄澈今早翻查张伟的海外账户时,发现过一笔汇给“檀木阁”的巨款——而“檀木阁”,正是安全屋血字里提到的“证据存放点”。
裴玄澈的手指在密码盘上快速跳动。
沈扶黎盯着他侧影,突然想起他曾说过“Zero”作为音乐制作人,最擅长破解节奏型密码。
而张伟的生日是,正好是八位数。
“咔嗒”一声,保险柜开了。
一叠文件最上面的照片刺得沈扶黎瞳孔收缩——那是她十五岁在孤儿院的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沈家养女,无血缘”。
再往下翻,是裴玄澈三年前在国外的行程单,标注着“接触过夜影成员”;还有一张合同,甲方是“夜影”,乙方签名栏龙飞凤舞签着“张伟”。
“拍下来。”裴玄澈的声音低哑,“全部。”
沈扶黎刚举起微型相机,门外突然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
裴玄澈瞬间将她按进保险柜旁的杂物堆,旧窗帘“刷”地落下来,遮住两人身影。
门被推开的瞬间,沈扶黎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盯着裴玄澈喉结滚动的弧度,看着他伸手捂住她的嘴——不是因为声音,而是因为她后颈的汗毛又竖起来了——那是危险逼近时,她从小到大的直觉。
“查过了,消防通道的监控确实被黑了。”是张伟的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狠,“但裴玄澈那小子不可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另一个男声响起,带着电子音变声:“他们有林修的人。半小时前李明黑了我们的系统。”
“那就把证据全烧了!”张伟的脚步声逼近保险柜,“今晚必须——”
“叮——”
沈扶黎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裴玄澈的手立刻按在她腰上,力度重得几乎要掐出印子。
她屏住呼吸摸出手机,是李明的消息:“林修已控制宴会厅,五分钟后撤离。”
“谁的手机?”变声男的声音陡然拔高。
裴玄澈当机立断拽着她往杂物堆深处钻。
沈扶黎的高跟鞋踢到个铁盒,“当啷”一声响彻整个储藏室。
“在那边!”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来时,裴玄澈将沈扶黎护在身后,后背抵着冰凉的水泥墙。
沈扶黎看见他从袖扣里弹出根细针——那是林修给的防狼武器。
她摸出自己耳环上的碎钻,攥在手心。
“裴先生,沈小姐。”张伟的手电筒光直射他们眼睛,“既然来了,不如留下喝杯茶?”
裴玄澈突然笑了,低低的,带着点疯批的意味:“张总这茶,怕不是鸿门宴?”他侧身用身体挡住沈扶黎,“黎黎,往左边跑,我断后。”
“不行——”
“听话!”他捏了捏她手腕,“李明在外面等你。”
沈扶黎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想起今早裴玄澈给她戴耳环时说的“我们要一起站在光里”,想起他在恋综里说“我裴玄澈的人,谁都动不得”。
此刻他眼里的狠劲,比任何情话都让她安心。
她转身就跑,高跟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鼓。
身后传来重物撞击声,有瓷器碎裂的脆响,有压抑的闷哼。
她摸到门把的瞬间,突然被人从后面拽住头发——是变声男。
“想跑?”他的手掐住她脖子,“沈家养女也配——”
“松手!”
裴玄澈的怒吼混着金属碰撞声。
沈扶黎看见他抄起地上的铁盒砸在变声男头上,鲜血瞬间溅在她脸上。
变声男松开手的刹那,她拼尽全力拉开门,看见走廊尽头站着林修,举着枪对她点头。
“走!”裴玄澈拽着她往林修的方向跑,“李明的车在后门!”
储藏室的火光从他们身后追过来。
沈扶黎回头看了眼,看见张伟在火里撕心裂肺地喊,看见保险柜里的文件正在卷曲成灰。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微型相机——里面存着刚才拍下的所有证据。
林修的车“吱呀”一声刹在后门。
李明从驾驶座探出头:“快上来!”
裴玄澈将沈扶黎塞进后座,自己跟着挤进来。
车刚启动,沈扶黎就看见后视镜里,储藏室的窗户窜出火苗,映红了半边天。
“证据保住了吗?”林修关上车窗,防弹玻璃外传来警笛声。
沈扶黎摸出微型相机,冲裴玄澈笑:“保住了。”
裴玄澈握住她沾血的手,放在唇边轻吻:“黎黎,我们离真相,更近了。”
车驶入夜色时,沈扶黎靠在裴玄澈肩头,看着他嘴角未干的血迹,突然轻声说:“下次,换我保护你。”
裴玄澈低头吻她额头,眼尾泛红:“好。”
远处,慈善晚会的水晶灯依然亮着,像缀在夜色里的星子。
而在更深处,“夜影”的秘密,正在他们手中,逐渐显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