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即下旨,厚赏三军将士,尤其是神机营官兵及督造改良神机弩、轰天雷有功的将作监大匠,赏赐之丰厚,令人咋舌。
宇文府,密室。
烛火摇曳,为首的正是宇文家的家主宇文护,以及几位与江南案有牵连的江南士族代表。
还有一位气质阴鸷的僧人,是法相宗的长安讲经大德,法号“明晦。”
宇文护将手中的邸报摔在案上,说道。
“不过是仗着火药之利罢了,李承乾小儿,何其残暴!江南杀得人头滚滚,北疆又行此灭绝之事!神机弩屠戮生灵,轰天雷更是有伤天和,此等行径,岂是仁君所为?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一位江南来的士族老者,附和说道。
“宇文公所言极是!太子专行霸道,重用酷吏,屠戮士族,耗费国库钱粮无数,此乃亡国之兆啊!可怜我江南士林毁于一旦!”
另一位关陇出身的官员却说。
“更可虑者,太子如今手握神机营这等利器,又深得军中宿将和寒门将领,其势已成,此番北征大胜,声望如日中天,陛下又对其言听计从,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啊!”
一直闭目捻动佛珠的明晦法师,此时睁开眼,说道。
“阿弥陀佛。宇文檀越、诸位檀越所言,老衲深以为然,太子殿下恐已离圣人之道远矣,长此以往,非但于己修行有碍,更恐折损我大唐之国祚气运啊!”
宇文护接口道。
“法师慈悲,洞察天机!太子所为,确实有违天和仁道,我辈身为大唐臣子,岂能坐视?当将此中利害,广布于朝野,使陛下与万民知晓!绝不能让此等戾气,毁了我大唐的仁德根基!”
“对!必须让天下人知道太子所为的祸患!”
“可如何行事?马周、王玄等人把持朝堂,百骑司耳目众多。”
明晦法师双手合十,宝相庄严。
“我法相宗在长安信众众多,老衲可命弟子于讲经说法之时,委婉提及奇技耗民力、兵戈损福报之理,民间愚夫愚妇,最信因果报应,再有宇文公门生故旧遍布长安各坊,坊间流言,亦可稍加引导,双管齐下,或可收奇效。”
宇文护抚掌大笑道。
“法师高见,就这么办!让长安的百姓都听听,他们的太子,究竟带来了什么!”
与此同时,东宫丽正殿。
马周和王玄的脸色却并不轻松。王玄将一份密报呈给李治。
李承乾离京后,李世民命李治协理东宫实务。
但实际政务多由长孙无忌、房玄龄及马周等东宫属官处理。
“殿下,马大人,百骑司近日发现长安坊间流言有异。”
源头多指向西市祆祠周边以及几处香火鼎盛的大寺,尤其是法相宗明晦法师讲经的弘福寺附近。
传播者多为一些游方的僧侣和看似虔诚的信徒。”
马周马上问道。
“祆教?法相宗?他们怎么也掺和进来了?宇文家、江南余孽在背后推波助澜是肯定的!这是想利用宗教言论,动摇太子殿下的民望根基,用心何其歹毒!”
李治说道。
“王统领,务必严密监控祆祠及明晦等僧人的动向,朝堂之上,凡有借此攻讦太子兄长者,当据理力驳,以正视听,太子兄长乃国之储贰,北征乃父皇钦定,绝不容宵小诋毁!”
王玄补充道。
“殿下,百骑司已加派人手,并启用了一些埋得很深的钉子,另外,吐蕃使团那边,禄东赞近日与高瑾的接触似乎更加频繁隐秘,且多选在香火鼎盛的寺庙进香之时,似有借佛门之地掩人耳目之意,多吉王子处,亦有异动,其侍卫活动范围,已多次接近将作监火药坊外围区域,臣已密报太子殿下。”
李治神色一紧,说道。
“盯紧了,无论是秃驴、胡僧,还是心怀叵测的质子,凡有异动,证据确凿者,可先拿下,等太子皇兄凯旋再做定夺,这长安城绝不能乱!”
百骑司最高等级密码封缄的密报,正以最快的速度,飞向正在班师回朝途中的李承乾。
“宗教流言起于祆祠佛寺,疑与宇文、江南余孽及吐蕃使团皆有勾连,目标直指殿下与神机营,明晦妖言惑众,禄东赞借佛门之地行鬼祟之事,多吉觊觎火药秘方,长安水面,暗礁已现,请殿下早做绸缪。”
太极殿内,百官屏息垂首,分列两班。
李承乾一身玄甲未卸,风尘仆仆。
他双手捧着一卷用金线捆扎、加盖了薛延陀真珠可汗大印的厚重卷轴。
“儿臣李承乾,奉旨北征,赖父皇洪福,将士用命,卫国公运筹帷幄,今已荡平薛延陀叛逆!”
他手臂一振,那卷轴被高高举起。
“此乃薛延陀真珠可汗夷男,亲笔所书之降表,夷男俯首称臣,薛延陀汗国已不复存在,改称大唐薛延陀都督府,其主战酋长、将领共七十三人,已按名册锁拿,押送长安途中!郁督军山以南千里丰美草场,尽归我大唐忠诚藩属回纥、仆固等部!薛延陀部,永世为大唐藩篱,其常备精骑已悉数解散,只余维持治安之兵!”
一些武将如程咬金、尉迟恭等,脸上已忍不住露出激赏之色。
而另一些文臣,尤其是来自江南、关陇某些门阀世家的面孔,却难以掩饰忧虑。
神机营将士,首立奇功!
野狼谷前,神机弩破甲裂骨,如墙推进,射程三百步外,杀敌无算!
轰天雷震天动地,慑敌肝胆,瓦解其锋锐于百步之内,若无此神兵利器,我大唐健儿欲破薛延陀三万前锋铁骑,需付出何等惨重代价?
李承乾转身扫过殿中文武百官,最后落在一张张神色复杂的脸上。
“然则儿臣凯旋途中,却闻长安坊间竟有妖言惑众,言我李承乾专行霸道,滥杀无辜,神机弩屠戮生灵,有伤天和,轰天雷乃不祥之物,必折我大唐国祚!”
大殿内死寂。
兵部尚书侯君集脸色涨红,说道。
“荒谬,神机营乃国之重器,杀敌护国,何罪之有?那些嚼舌根的腐儒,可曾见过边关将士浴血?可曾听过删丹城破时的妇孺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