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惊恐地看到,那团包裹着乐清的、浓如牛奶的白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散。
就像清晨的浓雾被第一缕阳光驱散,那片代表着死亡与绝望的白色,正在迅速褪去。
先是露出了乐清脚下的地面,然后是她的脚踝、小腿、腰身……
最终,当最后一缕白雾彻底消散时,乐清完好无损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她依然保持着单膝跪地、一手按着地面的姿势,微微垂着头,长发遮住了她的脸。
在她身前,那片曾经翻滚着毒气、吞噬了岩石的墨绿色沼泽,此刻竟变得如同镜面一般平滑。
那些拳头大的气泡消失了,甜腻的腐酸味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雨后青草般的清新气息。
整个世界,活了过来。
不,是“正常”地活了过来。
银虎僵硬的身躯终于动了,他几乎是一个踉跄,几步冲到乐清面前,却又在她身前一米处硬生生停住,伸出的手悬在半空,似乎怕眼前的一切只是幻觉,一碰就碎。
“乐清?”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乐清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全是冷汗,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她冲着银虎虚弱地笑了笑,然后摊开了那只一直按在地上的右手。
在她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一枚巴掌大的黑色水晶碎片。
那碎片一离开沼泽的范围,就发出一阵不甘的嗡鸣,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溢出,试图逃逸。
乐清眼疾手快,从怀里摸出之前剩下的那个盛放灵能沟通媒介的小瓶,飞快地将碎片塞了进去,盖紧了盖子。
黑气在瓶中左冲右突,却再也无法溢出分毫。
做完这一切,她才松了口气,整个人一软,向后倒去。
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及时地从后面揽住了她,将她带入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
银虎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头里。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泄露了他刚刚经历的滔天巨浪。
而远处的队伍,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石化状态。
狼族首领张着嘴,眼睛瞪得像铜铃,脸上的表情是震惊、是荒谬、是不可置信,最后,是三观被彻底碾碎后的茫然。
他看到了什么?
那个被他认定是疯了的女人,真的跟一片沼泽谈好了?
就在这时,更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哗啦啦。”
平滑如镜的沼泽中央,无数水草和藤蔓破水而出,它们迅速生长、交织、缠绕,在短短几十个呼吸之间,就在众人眼前,编织出了一条宽阔而坚实的绿色长桥,一路延伸,跨过整片沼泽,稳稳地搭在了对岸。
桥面上,甚至还点缀着几朵刚刚绽放的、散发着微光的美丽小花。
【任务完成。】
【奖励已发放:湿地通行权。】
乐清靠在银虎怀里,听着系统的提示音,嘴角勾起一抹疲惫的笑容。
她看着那条通往生机的绿色长桥,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兽人战士,轻轻说了一句:
“好像可以走了。”
那条由水草藤蔓凭空生出的绿色长桥,就这么静静地横亘在沼泽之上,桥面上新开的微光小花,像一串落入凡间的星辰。
死寂。
队伍里,每一个兽人都成了被钉在地上的雕像,唯一的动作,就是眼珠随着那个被银虎拥在怀里的纤细身影,微微转动。
狼族首领的嘴还张着,足以塞进一个拳头。
他脸上的表情,是一种极致的、多层次的复合体先是讥讽,然后是错愕,接着是荒谬,最后,当那条绿桥从水里长出来的时候,他脸上的一切表情都崩塌了,碎裂了,只剩下一片被现实轰炸过的、空白的茫然。
他看到了什么?
一个疯女人,跟一摊泥巴说了几句话。
然后,那摊能融化岩石的毒泥巴,就为她搭了一座桥。
这比看到一头猪飞上天,还要离谱一万倍。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这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像一颗石子,终于打破了凝固的画面。
“那是什么?”一个年轻的虎族战士声音发颤,他指着那座桥,像在指一个神迹。
“是王妃……”
另一个声音接口,语气里充满了敬畏,“是王妃让它长出来的。”
“她和大地沟通了……”
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从最初的难以置信,迅速转变为一种近乎狂热的崇拜。
他们看向乐清的眼神,再也不是看一个需要保护的、柔弱的王妃,而是在看一位行走在人间的神明。
狼族首领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他猛地回过神来,像是要证明什么,他大步上前,抄起身边一根长矛,用尽全力朝着那座绿色长桥的桥面狠狠扎了下去。
他宁愿相信这是某种高明的幻术。
“铛!”
一声闷响。
长矛的尖头撞在看似柔软的藤蔓上,竟发出了金铁交击之声,矛尖被震得嗡嗡作响,而那座桥,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桥面上的一朵小花,似乎还被震动惊扰,慢悠悠地晃了晃花瓣。
狼族首领的手臂被震得一阵发麻,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长矛,又看看那座坚固得不像话的桥,最后,目光落在了乐清身上。
那张一向凶戾残暴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一种近似于恐惧的情绪。
银虎没有理会身后的骚动,他的全部心神都在怀里的人身上。
他能感觉到乐清的身体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脱力。
她的体重轻得像一片羽毛,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你怎么样?”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乐清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还好,就是有点脱力。像做了一场耗时很久的大手术。”
“手术?”银虎对这个词感到陌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