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囊打开的瞬间,一股灰白色的粉末倾泻而出,落在地上。
不是信,也不是任何物品。
是土。
是和禁地门口一模一样的,死寂的、毫无生命力的灰土。
“使者在昏迷前,断断续续地说……”
一名负责看护的熊族战士艰难地开口,他的声音也带着浓浓的疲惫,“他说他们的家园,没了所有的树,所有的草,所有的动物甚至河里的水都变成了灰色……”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在回忆那最恐怖的一句话。
“他说,他们的世界,正在变成一片荒原。”
一句话,让整个议事厅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冰点。
之前,他们以为只是一片森林,一座城市出了问题。
而现在,这个狮族使者带来的消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不是一场局部的灾难。
这是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无声的末日。
躺在地上的狮族使者,身体忽然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后,他灰白色的身体上,开始出现一道道裂纹,就像干涸的河床。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他的身体,从指尖开始,寸寸碎裂,化作了一捧和皮囊里一模一样的、灰白色的尘土。
风从门口吹入,将那捧尘土吹散,再无踪迹。
一个强大的狮族战士,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
那股名为恐慌的阴影,此刻不再是潜滋暗长,而是化作了冰冷的实体,扼住了每一个人的喉咙。
议事厅内,死寂得能听见灯油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那捧代表着一个生命最终痕迹的灰白尘土,被夜风裹挟着,在光影里打了个旋,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厅外的黑暗,仿佛从未存在过。
可那股冰冷刺骨的寒意,却已钻进了在场每一个兽人的骨髓里。
一个强大的狮族战士,连一声哀嚎都未曾发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了无机质的尘埃。
这种超乎理解的死亡方式,比任何血腥的屠杀都更能摧毁人的意志。
“他刚才还……”
一名熊族首领哆嗦着嘴唇,指着那片空空如也的兽皮,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恐慌像瘟疫一样开始蔓延。
先前还只是弥漫在城中的懒散和萎靡,此刻被这具象化的死亡彻底点燃,变成了灼人的恐惧。
已经有几个意志薄弱的小族首领面如死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安静!”虎峰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虽然失忆,但久居上位的威严深入骨髓。
这一声断喝,如同定海神针,暂时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场面。
他强忍着脑中阵阵袭来的昏沉感,目光扫过那名几乎瘫软在地的熊族战士:“那个使者在昏迷前,还说了什么?一字不漏地告诉我。”
那名熊族战士是负责接待狮族使者的,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说,他们狮族完了。从北境的雪山开始,一种灰色的‘枯萎’正在吞噬一切。先是植物,然后是动物,最后是他们兽人……”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显然是回忆起了使者描述时的绝望。
“大部分族人,现在都像城里的人一样,整天躺着,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吃。不,比我们更严重,他们就像没有灵魂的躯壳,叫他们也不应,推他们也不动,就那么睁着眼睛,等着自己慢慢变灰、变干……”
“他们的狮王呢?”虎峰追问。
“狮王使者说,狮王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他现在还坐在王座上,但是已经不认识任何人,也不说一句话,只是日夜不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好像在看自己的生命是如何从指缝里流走的。”
这番话让厅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狮王,那是与虎峰齐名的、曾经叱咤风云的一方霸主,如今竟落得如此凄惨的境地。
“他还说,”熊族战士的目光下意识地飘向了乐清,带着一丝奇异的敬畏和希冀,“他说,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来万兽城,向守护神求救。”
“守护神?”
虎啸皱起了眉,脱口而出,“万兽城哪来的守护神?”
熊族战士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目光始终锁定在乐清身上:“我不知道,但使者拼尽最后一口气,说的就是这三个字。他说能让枯萎的大地降下甘霖,能让万物复苏的,只有万兽城的守护神。他求您救救他们。”
最后一句话,他是对着乐清说的。
刹那间,议事厅内所有人的目光,或惊疑,或审视,或茫然,齐刷刷地聚焦在了乐清身上。
被这几十道沉重的目光注视着,乐清只觉得肩上陡然压下了一座无形的大山。
守护神?这个名号让她感到一阵荒谬,随即而来的却是沉甸甸的责任。
她知道,狮族使者所指的,一定是当初她用系统能力降下大雨、缓解旱情的事。那场被万兽城居民视为神迹的雨,竟成了遥远北境狮族的救命稻草。
“荒唐!”
虎啸第一个站了出来,他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重的寂静,“狮族与我们虎族向来不睦,边境摩擦从未断过。如今他们大难临头,凭什么要我们去救?我们自己的族人还都病恹恹的,哪有余力去管别人的死活!”
他的话立刻得到了一些小部族首领的附和。
“虎啸首领说得对!我们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
“是啊,那地方一听就邪门得很,派谁去不是送死吗?”
“狮族人向来傲慢,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苦肉计,想把我们也拖下水!”
议事厅里顿时嘈杂起来,恐惧让这些首领们变得自私而短视,他们只想关起门来,祈祷灾难不要降临到自己头上。
“一群蠢货!”
出乎意料,呵斥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失忆的虎峰。
他缓缓站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一一扫过那些叫嚷的首领。
“我虽然忘了许多事,但还没忘掉脑子!”
他指着门口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势,“火烧着了邻居的屋子,你们是端着水去救火,还是关紧自己的门窗,闻着焦味等着火势蔓延过来烧死自己?”
“唇亡齿寒的道理,难道还要我这个忘了事的人来教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