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阳光透过楼阁的窗棂，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时，顾十七正拿着一块布，仔细擦拭着从裂缝中拿到的第二枚清醒之印。
印章表面的红光已经淡了些，花纹却依旧清晰，指尖划过那些扭曲的纹路，能感觉到一种冰凉的、不属于金属的质感，像是某种凝固的能量。
他把印章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盒里——这是昨天在楼阁的储物间找到的，正好用来存放两枚印章，避免不小心触发什么未知的规则。
“顾十七，凌越呢？”林晚秋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手里端着两碗热水，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像是一夜没睡好。
顾十七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空着的椅子：“早上没看到他，可能又去街道上探查了吧。”
自从昨天拿到第二枚印章后，凌越虽然对他的态度缓和了些，却依旧习惯独自行动，尤其是在涉及“安全”和“线索”的事上，从不让他们跟着。
林晚秋把热水放在桌上，犹豫了几秒，突然开口：“我有点事想跟凌越说，你知道他大概去哪个方向了吗？”
顾十七愣了一下，从认识林晚秋开始，她很少主动找凌越单独谈话，大多时候都是跟着自己，或者三人一起行动。
他心里泛起一丝疑惑，却还是如实回答：“昨天他说想再去宇宙旅者出现的那片雾区看看，可能在那边吧。”
林晚秋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外套：“那我去找找他，你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她的语气有些急促，转身时甚至碰倒了旁边的凳子，却没有回头扶，只是快步走出了楼阁。
顾十七看着她的背影，心里的疑惑更重了——林晚秋今天的状态太奇怪了，眼神躲闪，说话也吞吞吐吐，像是在隐瞒什么。
他端起桌上的热水，指尖传来的温度却没能让他安心，反而想起昨天拿到印章后，林晚秋看着凌越的眼神，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急切。
“不会出什么事吧？”顾十七放下水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拿起外套，悄悄跟了上去。
他没有靠得太近，只是远远地跟在林晚秋身后，看着她朝着街道尽头的雾区走去——那里正是昨天宇宙旅者出现的地方，此刻雾气已经散去，只剩下一片空旷的街道。
林晚秋在一棵老树下停下脚步，那棵树的树干很粗，枝叶却很稀疏，显然在这里生长了很久。
顾十七躲在旁边的楼阁柱子后，看到凌越从树后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金属片，似乎正在检查什么。
“凌越，我有件事想跟你说。”林晚秋的声音压得很低，顾十七只能隐约听到几个字，却能看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凌越收起金属片，皱起眉头：“什么事？不能当着顾十七的面说？”
“就是因为不能让他知道，我才找你的。”林晚秋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我们拿到第三枚印章后，丢下顾十七走吧。”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炸得顾十七大脑一片空白，他下意识地捂住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晚秋竟然想丢下他？
凌越显然也愣住了，他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惊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们是结盟，不是互相利用。”
“我不是想利用你，我是想活下去！”林晚秋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一丝激动，“顾十七总想着唤醒别人，上次唤醒你失败，差点触发规则；昨天拿印章的时候，他又不顾危险冲上去，万一下次他再冲动，我们都会被他连累死！”
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只想活着离开这里，去见我妈，我不能因为他的‘好心’，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凌越沉默了，他靠在树干上，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贴身的口袋，那里装着他的文明能量核心碎片，眼神里充满了犹豫——他确实觉得顾十七有时候太冲动，容易因为情绪触发规则，但“丢下同伴”这种事，他从未想过。
顾十七躲在柱子后，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一直以为，他们三个是并肩作战的同伴，林晚秋虽然偶尔会冲动，却绝不会丢下他；凌越虽然冷漠，却也有底线。
可现在，林晚秋不仅想丢下他，还把他的“唤醒”和“救人”当成了“连累”，这让他怎么能不难过？
他想起之前林晚秋被困在欲望之雾里，自己毫不犹豫地冲进去救她；想起她因为思念母亲而情绪失控，自己陪她去忘忧亭喝蓝色液体；想起他们一起寻找“苦”字石头，一起躲避白袍人的追捕……
这些过往，在林晚秋眼里，难道都只是“可能被连累”的隐患吗？
顾十七再也忍不住，从柱子后走了出来，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晚秋，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
林晚秋和凌越同时回头，看到顾十七，林晚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眼神里充满了慌乱。
凌越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靠在树干上，看着眼前的两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顾十七，你……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晚秋的声音结结巴巴，显然没料到自己的话会被顾十七听到。
顾十七走到她面前，目光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我问你，你刚才说的话，是认真的吗？拿到第三枚印章后，要丢下我走？”
林晚秋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辩解，却最终还是咬了咬牙，脸上的慌乱变成了决绝：“是！我就是想丢下你走！”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破罐破摔的愤怒：“我只想活着见我妈，你总想着唤醒别人，总想着当英雄，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冲动会害死我们？上次唤醒凌越，你差点被他的情绪牵连；昨天拿印章，你又冲上去跟触手拼命，下次呢？下次你是不是要跟白袍人硬碰硬？”
“我那不是冲动！”顾十七也激动起来，“唤醒凌越是想让他认清这个世界的真相，救他是因为我们是同伴！我从来没想过要当英雄，我只是不想丢下任何一个人！”
“同伴？”林晚秋冷笑一声，眼泪却掉了下来，“在这个世界里，‘同伴’能当饭吃吗？能帮我们离开吗？顾十七，你太天真了！这里不是地球，不是你熟悉的空间站，这里是极乐狱，是吃人的地方！想活下去，就得自私一点！”
“自私不代表要丢下同伴！”顾十七的声音也提高了，“如果连同伴都能丢下，就算活着离开这里，你能心安吗？你见到你妈，能告诉她你是靠丢下同伴才活下来的吗？”
两人越吵越凶，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照下来，落在他们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温暖。
凌越一直靠在树干上，沉默地看着争吵的两人，护目镜后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直到两人吵得嗓子都哑了，凌越才突然开口，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够了。”
顾十七和林晚秋同时停下争吵，看向他。
凌越从树干上直起身，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顾十七身上：“我不会丢下任何人。”
他又转向林晚秋：“但我也不会陪你们内斗——结盟是为了找印章，不是为了互相指责。”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棵简单的树，树下有一个小小的叉号：“第三枚印章在旅者停留过的树下，就是这棵。”
他把纸放在树干上，然后后退一步，身体开始出现淡淡的透明感——他要瞬移离开了。
“想找第三枚印章，就自己来。”凌越留下这句话，身影在原地晃了晃，瞬间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顾十七和林晚秋，还有树干上那张画着树的纸。
街道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场闹剧。
顾十七看着凌越消失的方向，心里充满了失落和无奈——他没想到，他们的结盟会因为林晚秋的提议，再次陷入僵局。
林晚秋也沉默了，她看着树干上的纸，又看向顾十七，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不甘，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后悔。
“我……”林晚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最终还是闭上了嘴，转身朝着楼阁的方向走去，脚步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顾十七没有拦她，也没有跟上去，只是靠在树干上，看着那张画着树的纸。
他知道，林晚秋的想法虽然自私，却也是这个极乐狱里大多数人的选择——在生存面前，很多人都会选择放弃“同伴”和“道义”。
可他做不到。
他想起晓芸，如果晓芸被困在这里，遇到危险，他就算拼了命，也会救她；如果晓芸想丢下同伴，他也会尽全力说服她，而不是跟她争吵。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链，星星吊坠冰凉的触感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纠结于林晚秋的提议的时候，第三枚印章的线索已经有了，当务之急是找到印章，然后打开红色门扉，离开这里。
至于林晚秋和凌越，他相信，只要他们还在同一个目标下，就还有机会修复这段破碎的结盟关系。
顾十七拿起树干上的纸，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外套口袋里。
他抬头看向天空，阳光正好，金色的街道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却依旧掩盖不了这个世界的诡异和危险。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树下走去——第三枚印章就在这里，只要拿到它，他们离离开就只有一步之遥了。
不管未来还有多少困难，不管三人的关系还会经历多少波折，他都会坚持下去，不仅为了自己，为了晓芸，也为了那些还在极乐狱里挣扎的人，找到一条真正的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