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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先生站在祠堂门口,笑得嘴角几乎咧到耳根,手里的钟锤还在轻轻晃动:“张道长,这尸根网是用左明的本命炁养的,专克你们龙虎山的金光咒。您看,这网越收越紧,再过半个时辰,您二位就得变成这网的养料,到时候也能像村里的老少爷们一样,踏踏实实当个傀儡,多好。”

张之维没理会他的疯言,只是闭着眼感受周围的炁流。尸根网的根须确实在疯狂吸食金光咒的炁,但他同时也察觉到,这些根须的连接处藏着一丝极淡的阳气——不是人的阳气,是草木的生机,像寒冬里埋在雪下的草芽,微弱却顽固。

“怀义,还记得‘炼炁化神’的要诀吗?”张之维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张怀义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您是说……‘借彼之炁,还施彼身’?”

“聪明。”张之维指尖的金光突然变弱,不再对抗尸根的吸食,反而顺着根须往里渗,“尸根靠吸食异人的炁存活,可它忘了,草木的生机能养它,也能克它。你往东北方向的根须打,那里的阳气最足。”

张怀义立刻运起雷法,掌心雷光乍现,却没有直接劈向根须,而是顺着炁流的缝隙往里钻。只听“噼啪”一声脆响,东北方向的根须突然冒出黑烟,像被点燃的麻绳,迅速枯萎下去。

钱先生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可能!尸根怎么会怕雷法?”

“不是怕雷法,是怕‘生’。”张之维的声音透过根网传出去,带着金光的震颤,“雷法是天地生机的显化,尸根吸的是死气,碰上生机,自然会散。”他指尖的金光突然暴涨,顺着根须蔓延,所过之处,黑色的根须纷纷枯萎,露出下面褐色的泥土,泥土里还埋着些细小的草籽,在金光的照耀下,竟冒出了点点绿意。

尸根网很快就出现了一个大洞,张之维和张怀义纵身跃出,落在祠堂门口。钱先生看着他们,手里的钟锤“当啷”一声掉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你们……你们怎么可能知道……”

“知道什么?”张之维一步步逼近,“知道尸根的弱点?还是知道气门豢养左明的真正目的?”

钱先生突然怪笑起来,笑得浑身发抖:“左明?他可不是被豢养的!他是自愿的!他说要帮他爹完成逆生三重,要让整个异人界都尝尝‘定境’的滋味!你们以为他是怪物?他是救世主!”

祠堂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到正中央摆着一口巨大的棺材,棺材上刻满了符文,正冒着淡淡的黑气。黑气里,一个女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别……别信他……他在骗你们……”

是左宝华的声音!张之维和张怀义立刻冲了进去。祠堂里阴森森的,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墙角蹲着个女人,穿着破烂的衣服,双手被铁链锁着,正是左宝华。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血污,但眼睛却很亮,死死地盯着那口棺材。

“张道长!”左宝华看到张之维,眼泪突然涌了出来,“快……快毁了那口棺材!我哥他……他快控制不住了!尸根已经长满了他的五脏六腑,再等月圆之夜,他破棺而出,整个湘西都会变成碧游村这样!”

棺材里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咚……咚……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捶打棺盖。棺材上的符文开始发光,黑气越来越浓,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嘶吼,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宝华……别拦着我……我要……我要让爹看看……我做到了……”

“哥!你醒醒!”左宝华哭喊着,“那不是逆生三重!那是尸根的陷阱!爹就是被它害死的!你这样下去,只会变成和他一样的怪物!”

棺材里的嘶吼声越来越响,棺盖开始剧烈地晃动,上面的符文一个个炸开,变成黑色的粉末。钱先生看着这一幕,突然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左宝华刺去:“不能让他醒!气门的计划不能毁!”

张之维眼疾手快,一掌拍在钱先生的手腕上,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钱先生惨叫一声,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他看着张之维,眼神里充满了怨毒:“你们毁了一切!门主不会放过你们的!气门的大军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会把这里夷为平地,把你们和左明一起……”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捂着脖子倒了下去,嘴角溢出黑色的血。左宝华看着他的尸体,冷冷地说:“气门的人,嘴里都藏着‘死符’,一旦任务失败,就会自行引爆,防止泄密。”

棺材里的撞击声越来越剧烈,棺盖终于“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里面伸出一只手,皮肤青黑,指甲又尖又长,上面还缠着黑色的根须。紧接着,一个脑袋从缝里挤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燃烧着绿色的火焰——正是左明!

“宝华……”左明的声音沙哑得可怕,他看着左宝华,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要拦着我……我只是想……想让爹活过来……”

“哥!爹已经死了!”左宝华哭喊着,“死了二十年了!你这样做,不是让他活过来,是让他永远困在定境里,不得安宁!”

左明的眼神突然变得迷茫,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根须,那些根须正在疯狂生长,钻进祠堂的墙壁里,墙壁上立刻冒出无数黑色的藤蔓,藤蔓上还开着些诡异的花,花瓣是用人的皮肤做的,花蕊里嵌着细小的骨头。

“爹……”左明喃喃自语,眼睛里的绿色火焰越来越淡,“我好像……做错了……”

就在这时,祠堂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声音密集而杂乱,像是有千军万马正在靠近。左宝华脸色一变:“是气门的人!他们来了!”

张之维走到棺材旁,看着左明痛苦的样子,突然叹了口气:“逆生三重的真正心法,不是倒转生死,也不是时空乱流,是‘放下’。”他伸出手,掌心的金光温柔地笼罩住左明,“左若童在定境里看到的,不是如何复活儿子,是如何原谅自己。他把这句话刻在玉佩上,就是想告诉你——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强求不来。”

左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身上的根须开始枯萎,黑色的皮肤慢慢恢复了些血色。他看着张之维,眼睛里流下两行泪水:“我……我明白了……爹……对不起……”

棺材突然发出一声巨响,彻底裂开了。左明的身体从棺材里坐了起来,他身上的根须已经全部枯萎,变成了灰白色的粉末,随风飘散。他看着左宝华,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宝华……哥错了……”

话音刚落,祠堂的大门就被撞开了,一群穿着气门衣服的人冲了进来,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为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金色的盔甲,脸上戴着面具,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

“拿下他们。”男人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一个活口也别留。”

气门的人立刻冲了上来,张之维将左宝华和左明护在身后,掌心的金光越来越盛:“怀义,护好他们。”

张怀义握紧了拳头,雷炁在他的掌心滋滋作响:“师父放心!”

左明突然站了起来,虽然身体还很虚弱,但眼神却很坚定:“张道长,不用护我。我造的孽,该我自己还。”他转过身,看着那些冲上来的气门士兵,突然深吸一口气,丹田的炁开始逆转,身上的皮肤泛起淡淡的金光,“逆生三重,第一重——炼炁!”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祠堂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气门士兵的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像是陷入了泥沼。左明的身体周围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光点,那是纯粹的炁,比张之维的金光更柔和,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第二重——化形!”左明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那些光点突然凝聚成一把剑,悬浮在他的面前,剑身晶莹剔透,像是用冰做的,却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为首的金甲男人面具下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竟然能掌控逆生三重的前两重?不可能!定境的反噬应该让他失去理智才对!”

“因为他放下了执念。”张之维看着左明的背影,眼神里带着一丝欣慰,“逆生三重的真正力量,不在强求,而在释怀。”

左明举起手中的剑,剑尖指向金甲男人:“气门的杂碎!我爹的账,我哥的账,今天一起算!”他纵身一跃,朝着金甲男人冲了过去,剑光划破黑暗,留下一道耀眼的轨迹。

金甲男人冷哼一声,抬手一掌拍了出去,掌风凌厉,带着刺骨的寒气,竟是气门的绝学“断炁掌”!掌风与剑光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巨响,祠堂的屋顶瞬间被震塌了一半,露出外面阴沉的天空。

左明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墙上,吐出一口鲜血。但他没有放弃,挣扎着站起来,再次举起剑:“逆生三重,第三重——”

他的话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胸口倒了下去。左宝华冲过去扶住他,发现他的胸口又开始冒出黑色的根须,比之前更密,更快。

“哥!”左宝华哭喊着,“你怎么了?”

左明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看着左宝华,露出一丝苦笑:“还是……还是没忍住……执念太深……定境的反噬……来了……”他转过头,看着张之维,“张道长……答应我……照顾好宝华……还有……告诉陆瑾……当年的事……不是我爹的错……是气门……是他们逼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彻底没了气息。左宝华抱着他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

金甲男人看着这一幕,发出一阵冷笑:“不自量力。”他抬起手,掌心的寒气越来越浓,“现在,轮到你们了。”

张之维挡在左宝华面前,掌心的金光与金甲男人的寒气对峙着,空气里弥漫着强烈的炁劲碰撞,祠堂的柱子开始一根根断裂,随时都可能坍塌。

“你是谁?”张之维的声音很沉。

金甲男人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苍老的脸,眼睛里却闪烁着贪婪的光芒:“老夫气门门主,钱,不对,现在应该叫我……左若童。”

张之维和张怀义同时愣住了,左宝华更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什么?你是我爹?不可能!我爹早就死了!”

“死?”金甲男人,不,应该叫他假左若童,发出一阵狂笑,“我怎么会死?我练会了逆生三重的最高境界——夺舍!当年我假死脱身,就是为了找个合适的身体,完成最后的蜕变!左明这孩子,真是孝顺,用自己的身体养出了最纯净的尸根,正好给我当养料!”

他一步步逼近,眼睛里的贪婪越来越明显:“现在,左明死了,尸根需要新的宿主。左宝华,你是左家唯一的血脉,你的身体最适合承载尸根,就由你来继承我的大业吧!”

左宝华吓得连连后退,张之维挡在她面前,掌心的金光几乎要凝成实质:“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假左若童的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张道长,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别忘了,你的金光咒虽然厉害,但老夫的‘逆生夺舍’,可是连时空都能逆转的!”他突然抬手,指向张之维,“你看,这是什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张之维的眼前突然出现了无数幻象:有他小时候在龙虎山练功的场景,有他第一次下山斩妖除魔的画面,还有……二十年前,他劈开那个账房先生算盘的瞬间。那些幻象越来越真实,甚至能感受到当时的温度和声音,像是真的回到了过去。

“定境!”张之维心里一惊,“你也会定境?”

“不止会,还能把你困在里面!”假左若童的笑容越来越得意,“你就在这些美好的回忆里慢慢沉沦吧,等你失去意识,我就夺了你的身体,到时候,龙虎山的金光咒加上逆生三重,整个异人界都将是我的!”

张之维的眼神开始变得迷茫,脚步也有些踉跄,显然已经受到了定境的影响。张怀义急得大喊:“师父!醒醒!别被他骗了!”

但张之维像是没听见,依旧沉浸在幻象里。假左若童趁机冲了上去,手掌朝着张之维的丹田拍去,想要夺取他的身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张之维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明,他猛地侧身,避开假左若童的手掌,同时一掌拍在他的胸口,金光爆闪,假左若童发出一声惨叫,倒飞出去,撞在棺材上,吐出一口黑色的血。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挣脱定境?”假左若童不敢置信地看着张之维。

张之维的眼神冰冷,掌心的金光越来越盛:“因为我的回忆里,不止有美好,还有责任。”他一步步逼近,“你练的根本不是逆生三重,是歪门邪道!真正的逆生,是接受过去,不是逃避;是承担责任,不是掠夺!”

他再次挥出一掌,金光如同一轮烈日,照亮了整个祠堂。假左若童发出一声绝望的惨叫,身体在金光中慢慢融化,露出里面一团黑色的雾气,那是他用无数人魂魄炼制的邪炁,此刻正在金光中痛苦地挣扎。

“不——”黑雾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突然朝着左宝华冲去,想要夺舍她的身体。张之维眼疾手快,再次挥出金光,将黑雾彻底打散,化作无数光点,消失在空气中。

祠堂终于彻底坍塌了,张之维拉着左宝华和张怀义,纵身跃出废墟。外面的气门士兵见门主已死,顿时乱作一团,被张怀义的雷法打得落花流水,纷纷逃窜。

夕阳的余晖透过云层,洒在碧游村的废墟上,给这片死寂的土地镀上了一层金色。左宝华抱着左明的尸体,站在废墟前,眼神空洞。张之维和张怀义站在她身后,看着这座被诅咒的村子,心里五味杂陈。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比之前的气门士兵更多,更急。张之维抬头望去,只见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支军队,旗帜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陆”字。

是陆瑾带着人来了!张怀义的眼睛亮了亮。

陆瑾骑着马,冲在最前面,看到张之维和左宝华,勒住了缰绳。他翻身下马,走到左宝华面前,看着她怀里的左明,眼眶突然红了:“宝华……对不起……我来晚了……”

左宝华看着他,眼泪突然又涌了出来:“陆叔……我哥他……他死了……我爹……也不是我爹……”

陆瑾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我都知道了。张道长已经派人告诉我了。”他转过头,看着张之维,眼神里带着一丝感激,“张道长,大恩不言谢。三一门的事,以后由我来料理。”

张之维摇了摇头:“不用谢。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他看着夕阳下的碧游村,“不过,事情恐怕还没结束。”

陆瑾的脸色沉了下来:“张道长的意思是……”

“假左若童虽然死了,但气门的根基还在。”张之维的声音很沉,“他们既然能策划这么大的阴谋,肯定还有后手。而且,左明体内的尸根虽然散了,但碧游村地下的尸根网络还在,只要遇到合适的契机,还会卷土重来。”

就在这时,碧游村的废墟突然开始震动,地下传来一阵沉闷的响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苏醒。陆瑾的士兵们纷纷拔出武器,警惕地看着四周。

张之维低头一看,只见地上的裂缝里冒出了黑色的根须,比之前左明身上的更粗,更长,上面还开着些巨大的花,花瓣上布满了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不好!”张之维脸色一变,“是尸根的母株!它藏在碧游村的地下!”

地下的响声越来越大,整个地面开始塌陷,露出一个巨大的黑洞,黑洞里伸出无数条粗壮的根须,像毒蛇一样朝着众人袭来。陆瑾的士兵们虽然奋力抵抗,但根本不是对手,很快就被根须缠住,拖进黑洞里,发出凄厉的惨叫。

“撤退!”陆瑾大喊一声,想要拉着左宝华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被根须缠住了,动弹不得。

张之维一掌拍断缠向陆瑾的根须,掌心的金光在他的周身形成一个护罩:“怀义,带他们走!我来断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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