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云和思云,一个在云州的晨光里吮着手指,一个在都市的月色中眨着眼睛,明明隔着千年的时空,却偏偏在同一天挣脱母体的束缚,啼哭着撞进两个相似的黎明。转眼百日已至,望云院的槐花开了,都市的蝉鸣起了,两场相隔千年的庆典,正循着各自的脉络,悄悄铺展开来。
云州望云院的晨雾还没散尽,门楣上的红绸已被风卷得猎猎作响。君逸尘站在廊下,手里捏着魏明远拟好的百日宴帖子,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念云”二字上,墨迹暖得像要化开。
“今岁春和景明,惠风拂堤,吾家小儿念云自降生已逾百日……”他轻声念着,忽然听见里屋传来咯咯的笑——苏皖兮正抱着儿子在榻上逗玩,小家伙穿着虎头小袄,小手攥着母亲的指尖,眼睛亮得像刚融的月牙泉。
“晨时宴客,午后带他去渠首。”君逸尘走进来,指尖轻点儿子的鼻尖,“让他听听活水的声音。”
苏皖兮笑了:“百姓们都说是‘云州第一子’沾了渠水灵气,这日子赶得巧,倒真像冥冥中的缘。”
同一时刻,现代都市的宴会厅里,水晶灯正洒下暖黄的光。周思云被兰溪抱在怀里,鹅黄色连体衣的领口绣着朵小云纹,是周妈妈连夜缝的。她乌溜溜的眼睛转来转去,忽然对着邻座阿姨笑了,惹得满桌人夸:“这孩子眼仁里像含着星子!”
周小宇抱着红布托盘走上台,托盘里摆着算盘、虎头鞋、听诊器,还有座巴掌大的星桥模型——支架是磨砂金属,桥身缀着LEd灯,一按就泛淡蓝的光,像落星坡的夜色。
“今天我们要按照唐朝的习俗,给我们的小公主举办百日试晬礼。试晬仪式就是现在孩子满一岁抓周的雏形,抓周是从明朝之后兴起的。”说着,他把托盘放在女儿面前,声音发紧,悄悄开了模型的灯。
此刻,望云院的院角,老槐树上已挂满村民送的平安结。西坡村的李老汉提着香椿来了,“给小世子添春味”;陈木匠摆上连夜做的木马,木头上刻着“念云”二字;张稳婆挎着红底金线的肚兜,绣着“长命百岁”。
辰时刚到,魏明远带着官吏和百姓涌进来,东家的新麦面、西家的土鸡蛋堆成小山。“给王爷、王妃道喜!”齐声贺喜震得檐角风铃叮当响。
君逸尘抱着念云走到院中央,小家伙被这阵仗惊得眨了眨眼,却没哭,反而伸手去够李老汉递来的香椿枝。众人都笑:“认咱们云州的土产呢!”
宴开时,春韭羹的清爽混着米糕的甜香。孩子们围着木马打闹,大人们说的都是水渠通水后该种什么庄稼。苏皖兮看着这热闹,轻声道:“这才是云州该有的样子。”
现代时空宴会厅的软垫上,周思云正歪头打量托盘。小手忽然往前挪了挪,精准地攥住了星桥模型的支架!蓝光映在她脸上,像落了层碎星。
“抓着桥了!”兰溪笑着,“随她爸,要做架桥的人!”
周小宇蹲下身,蹭了蹭女儿的脸:“这桥一头连咱家,一头连很远的地方,那里有跟你差不多大的小朋友,还有哗哗流的渠水呢。”
思云似懂非懂,把模型往怀里带了带。兰溪笑着帮她扶稳:“这是照着老星图做的,说是什么‘跨越时空的桥’。”
席间哄堂大笑,有人打趣:“将来准是搞科研的!”周小宇望着女儿的眼睛,忽然想:望云院此刻,是不是也这样热闹?念云会抓什么?
午后的月牙泉渠首,鼓声咚咚。君逸尘举着念云凑近渠边,闸门提起的瞬间,清泉“哗啦啦”涌入红石渠,像条闪碎金的银带。百姓们欢呼着舀水喝,甘甜从舌尖暖到心底。
念云的指尖刚触到流水,就咯咯笑起来,水花溅在脸上,像沾了星光。“这是云州的水。”君逸尘的声音裹着风,“往后它浇溉每寸土地,养活每个像你一样的孩子。”
苏皖兮望着远处——君父带着村民丈量土地,惠太妃帮妇人们分装新稻种,魏明远正和石匠们讨论下一段渠的走向。风拂过麦田,新绿的麦苗沙沙应和渠水的欢歌。
现代时空百日宴的烛光映着奶油蛋糕上的“思云”二字。思云被轮流抱到各桌,怀里始终攥着星桥模型,蓝光在她掌心明明灭灭。周小宇举起手机拍照,心里想:下次星桥连通,一定让苏皖兮看看,思云握着桥呢。
席间,春韭馅饺子冒着热气,有人问起模型的来历,他笑着说:“是座连心的桥。”
夕阳西下时,云州的渠水流进了最远处的旱地。百姓们扛着农具往家走,哼着新编的歌谣:“安王来,渠水开,娃娃笑,粮满仓……”君逸尘抱着睡着的念云往回走,小家伙嘴角还翘着,像梦见了满渠的活水。
同一时刻,都市的夜灯亮了。周小宇哄睡思云,把星桥模型放在她枕边。蓝光透过模型的缝隙渗出来,在墙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谁在两个时空之间,悄悄铺了条会发光的路。
他们都不知道,此刻两个孩子的睡颜如此相似,一个攥着云州的春风,一个握着星桥的微光,像两株刚冒芽的草,根须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已紧紧缠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