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城的南侧，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曾经繁华的街道如今空旷得吓人，大部分百姓早已随着迁徙的队伍离开，只剩下寥寥数人留守，与城中的守军一同筑起最后的防线。
越往南走，寂静便被断断续续的声响撕裂——先是兵刃碰撞的脆响，接着是妖灵鼠群尖利的嘶叫，混杂着人们压抑的喝骂，在空荡的街巷里格外清晰。
荣逸尘循着声音缓步前行，目光扫过那些零星的战场。
街角处，几个百姓正举着简陋的武器，背靠背抵挡着十几只妖灵鼠的围攻，虽拼尽全力，却已显疲态；
不远处的院落门口，两名士兵正与鼠群缠斗，其中一人手臂已被利爪划伤，动作渐缓。
他没有现身，只是在暗处抬手。
几道微弱的灵力无声飞出，精准地击中那些最凶狠的妖灵鼠。
转瞬之间，街角的鼠群溃散，院落门口的威胁也骤然解除。
百姓和士兵们愣了愣，看着突然逃窜或倒地的妖灵鼠，一时有些茫然，却也抓紧时机喘息。
荣逸尘则已转身，继续向南走去，身影很快融入街道的阴影里，只留下身后逐渐平息的打斗声，在空旷的城池中慢慢消散。
………
行至街角的药铺，两扇木门虚掩着，被风一吹发出吱呀的轻响，门内空荡得不见半个人影。
荣逸尘望着那熟悉的药铺招牌，眉头微蹙——刚进城时遇到的粥铺张老汉，总爱跟在张老汉身后的小七子，还有被腐毒折磨得形容枯槁的王大夫，那些面孔忽然在眼前清晰起来。
他顿了顿，抬脚朝药铺走去，身后的黑蛇也吐着信子跟了上来，蛇身贴着青石板地面滑行，一边爬一边晃了晃脑袋，心里满是疑惑：里面明明没人，公子是要进去做什么？
一人一蛇穿过前堂，药柜上的药罐倒了大半，药草撒得满地都是。
荣逸尘径直走向后房，黑蛇紧随其后，尾巴偶尔扫过地上的碎瓷片。
掀开后房的布帘，眼前的景象让荣逸尘的脚步骤然停住，心下猛地一沉。
两只灰黑色的妖灵鼠正蹲在地上，尖利的牙齿啃噬着什么，地上散落着暗红的血迹。
靠近了才看清，那是一具少年的残骸，而旁边早已只剩一具森白的骨骸，骨骸旁的衣服碎片上，一截白色布条格外刺眼——那布条的质地、边角的针脚，分明是他当初给王大夫包扎伤口时用过的。
是王大夫，还有小七子。
荣逸尘眸色瞬间冷如寒冰，不等那两只妖灵鼠反应，指尖已凝聚起凌厉的灵力，两道寒光闪过，鼠群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已化为飞灰。
黑蛇盘在他脚边，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它能清晰地感觉到，公子在看清那两具遗骸的瞬间，周身的气压骤然下降，让它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蛇身。
………
荣逸尘站在药铺后房的阴影里，指尖残留着灵力划过的微麻感。
他望着地上散落的残骸，眉头拧得更紧——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星耀城如今这副模样，绝不可能只藏着刚才那点零星的妖灵鼠。
若找不到它们的大部队，城里剩下的那些人恐怕真的凶多吉少。
“布了这么大一个局，特意把我引来这里……”他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一丝冷冽，“看来，我倒是真的小看你了。”
话音未落，荣逸尘缓缓闭上双眸。
下一秒，一股磅礴的灵力自他体内轰然散开，如同无形的潮水席卷全城。
道道白光自他周身溢出，无声地穿透街巷、院墙，细致地探查着每一个角落。
这股灵力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与威严，唯有离得最近的黑蛇能清晰感觉到，蛇身不由自主地绷紧，却又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远处的人们对此毫无察觉，依旧在各自的战场上艰难支撑。
时间一点点过去，空气仿佛都随着他的屏息而凝滞。
良久，荣逸尘猛地睁开双眸，眼底闪过一丝锐光，沉声道：“找到了！”
………
星耀城南城门处，腥风与血雾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数以万计的妖灵鼠如同涌动的灰黑色潮水，尖啸着前仆后继地撞向城门，利爪刮擦城墙的刺耳声响几乎要掀翻天地。
它们猩红的眼睛里燃烧着贪婪的光，目标明确——冲破这道屏障，向着龙耀王朝的腹地席卷而去。
城门内侧，三千荣家军玄鹰营士兵列成铁壁，尽管半数带着伤，染血的甲胄下渗着暗红的血渍，却无一人后退半步。
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将士，此刻正用血肉之躯践行着“誓死守门”的誓言。
前排的士兵挥刀劈砍，刀刃卷了口就换枪刺，枪杆断了便徒手抱住鼠群，任由利爪撕开皮肉，也要用最后的力气将其砸向地面。
一名断了左臂的校尉嘶吼着挥剑斩断三只鼠头，刚想喘口气，便被侧面扑来的妖灵鼠咬住脖颈，他却在倒下的瞬间，用仅剩的右手将剑狠狠扎进鼠群最密集处，血沫从嘴角涌出时，眼里仍燃着不灭的光。
城门左侧，龙云山的弟子们结成剑阵，剑光如练交织成网。
玄风真人的亲传弟子凌萧白衣染血，长剑挽出朵朵剑花，其妻凌璇与他背靠背而立，指尖凝结的冰锥精准刺穿鼠群的咽喉。
凌大力挥舞着重剑，每一击都带着崩山裂石之势，却也因灵力消耗过度而脸色惨白；
凌冰则以寒气冻结地面，暂时迟滞鼠群攻势，额角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显然已到极限。
剑阵困住了近千只妖灵鼠，却如同在洪水中筑坝，时刻面临着溃散的危机。
各地镇诡司的人散在各处，符箓师指尖燃着朱砂符火，每道符纸飞出都能炸开一片焦黑；
炼体者赤手空拳，拳头砸碎鼠头的闷响与骨骼碎裂声混杂在一起；
操控傀儡的老者则让木甲傀儡挡在身前，自己在后方急促地掐着诀，傀儡身上的木屑混着鼠血簌簌掉落。
而在最后方，玄鹰营的副将拄着染血的长刀站在城楼上，声嘶力竭地吼着：
“玄鹰营的弟兄们听着！——一只‘老鼠’也不准放过去！用刀挡，用枪戳，挡不住的，就用身子堵！”
嘶吼声里，又一批妖灵鼠冲破防线，一名年轻士兵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用身体死死堵住城墙缺口，尖锐的利爪瞬间撕裂了他的后背。
他却咬着牙笑了，带着血沫的声音模糊却清晰：“老子……堵得住……”
城门前，人鼠绞杀的惨烈还在继续，每一寸土地都浸着血，每一声嘶吼都连着命。
这道南城门，此刻不仅是砖石筑成的屏障，更是无数人用血肉与信念撑起的，守护王朝腹地的最后防线。
………
“咦！这是什么东西，长的这么丑。”突然一个白白胖胖，扎着两个冲天揪，身穿白色肚兜小短裤的娃娃，从地底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