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丹记
一、炉边的柠檬香
兜率宫的丹房里总飘着股奇异的味道。一半是千年雪莲的清苦，一半是九转金丹的醇厚，还有一半——是小金总藏在袖袋里的柠檬香。
他来这儿推丹炉已有半年。自上次偷吃玉帝的柠檬流心饺被罚，掌心的茧子磨了又褪，尾巴尖被炉火燎得焦黑，倒也渐渐摸出了些门道。此刻他正推着八卦炉的转轮，青蓝色的火苗在炉底跳跃，映得他圆乎乎的脸颊泛着红，像颗熟透的蟠桃。
“今日炼‘凝神丹’，药材都备齐了？”太上老君的声音从药柜后传来，拐杖头的葫芦晃悠悠，洒下几点金粉。
“备齐啦！”小金总脆生生应着，眼睛却瞟向窗台上的玉盘。盘里摆着三片柠檬，是他托瑶池仙娥捎来的，金黄金黄的，边缘还凝着晨露——自打尝过柠檬饺的酸甜，他总惦记着这口酸劲。
转轮“嘎吱嘎吱”转着，炉温渐渐升高，药香漫了出来。小金总咽了咽口水，忽然冒出个念头：若是往丹炉里丢片柠檬，炼出来的丹药会不会带着点酸香？就像玉帝的流心饺那样，苦中带甜，甜里裹酸。
他偷偷摸出片柠檬，指尖刚碰到炉口，就被烫得“嘶”了一声。老君正在里屋碾药，铜碾子“咚咚”响，掩住了他的小动作。小金总心一横，闭着眼把柠檬片丢进炉里，只听“滋啦”一声，青蓝色的火苗猛地窜起，裹着股刺鼻的酸气。
“怎么了？”老君掀帘出来，眉头皱成个川字。
“没、没什么！”小金总慌忙推着转轮，手心全是汗，“许是柴火烧得旺了些。”
老君盯着炉口看了半晌，没再追问，转身去检查药材。小金总松了口气，却不敢再走神，只是鼻尖总萦绕着那股酸香，心里像揣了只蹦跳的兔子——这加了柠檬的丹药，会是什么味道？
二、酸掉牙的金丹
三日后开炉的时辰到了。小金总站在炉边，看着老君揭开炉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炉口腾起的白雾里，果然滚出几十颗金丹，只是颜色比往常浅了些，泛着淡淡的鹅黄，倒像裹了层柠檬皮。
“奇了。”老君捏起一颗，放在鼻尖闻了闻，“怎么有股清酸气？”
小金总缩着脖子不敢说话，尾巴在身后紧张地扫着地面。老君把金丹丢进嘴里，刚嚼两下，忽然“嗷”地叫了一声，捂着腮帮子直跺脚，白胡子都翘了起来：“酸、酸死老夫了！”
丹房外的童子们听见动静，都涌了进来。见老君龇牙咧嘴的样子，再看看那些泛着鹅黄的金丹，个个都觉得稀奇。有个胆大的童子拿起一颗尝了尝，顿时酸得眼泪直流，说话都带了颤音：“这、这比西域的酸梅还酸！”
小金总知道瞒不住了，“扑通”跪在地上，声音比那金丹还酸：“老君饶命！是、是我往炉里丢了片柠檬……”
“你这小崽子！”老君气得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青砖缝里冒出串火星，“凝神丹要的是醇厚温补，你加这酸东西，是想把吃丹的人酸得走火入魔吗？”
正说着，殿外传来通报声：“太白金星到——”
太白金星捧着拂尘进来，刚要见礼，就被丹房里的酸气呛得直打喷嚏：“老君，你这炼的什么丹？酸得老夫假牙都快掉了。”他看见地上的金丹，又看了看跪着的小金总，顿时明白了七八分，忍不住捂嘴笑，“莫不是小金总又在搞新花样？”
老君把酸金丹往太白金星手里一塞：“你自己尝！这要是给玉帝的早朝丹服了，怕是要酸得掀了凌霄殿！”
太白金星捏着金丹犹豫了半天，还是咬了一小口。下一秒，他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眼角挤出两滴泪，好不容易才咽下去，指着小金总笑道：“你这小狐狸，上次酸了玉帝，这次又来酸老君，是想把天庭变成醋坛子吗？”
小金总哭得更凶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我就是想试试……柠檬加在饺子里好吃，加在丹药里说不定也……”
“胡闹！”老君吹胡子瞪眼，却没真动手，“这炉丹药算是废了。玉帝明日要给东海龙王送凝神丹，你说怎么办？”
小金总抽抽搭搭地抬头：“臣、臣再炼一炉！通宵达旦也炼出来！”
三、酸丹引风波
重炼丹药的日子不好过。小金总不仅要推炉，还要帮老君分拣被酸气熏坏的药材，手指被药汁染得黄澄澄的，像戴了副金手套。可更麻烦的还在后面——那些酸金丹不知被哪个童子偷了出去，竟在天庭里传开了。
先是千里眼找来说，他吃了颗“新奇金丹”，结果看月亮时酸得睁不开眼，把玉兔看成了三脚猫。接着顺风耳也来了，说自己听仙乐时嚼了颗，酸得耳鸣了三天，把《霓裳羽衣曲》听成了聒噪的蝉鸣。
最要命的是托塔李天王。他听说有“提神金丹”，抓了一把就着玉液琼浆吞了，结果酸得直打哆嗦，手里的宝塔“哐当”掉在地上，砸坏了凌霄殿的三块地砖。玉帝闻讯赶来，看着满地的酸金丹碎屑，又听李天王酸得变调的哭诉，顿时明白了——准是小金总那小崽子又惹事了。
“把兜率宫的小金总给朕叫来！”玉帝的声音在凌霄殿回荡，震得梁柱上的金铃叮当作响。
小金总被金甲力士押到殿上时，腿肚子都在转筋。他看着玉帝铁青的脸，再看看旁边捂着腮帮子的李天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臣知错了！臣不该往丹炉里加柠檬……”
“你可知罪？”玉帝拍了拍龙椅扶手，“凝神丹是给龙王补元气的，你炼出这酸东西，若是让龙王吃了，怕是要把东海的水都变成酸的！”
“陛下息怒！”太白金星赶紧上前，“小金总虽有错，却也不是全无用处。臣听说那酸金丹虽不能凝神，却能醒酒呢！昨日天蓬元帅喝多了，吃了半颗，立刻清醒得很。”
玉帝愣了愣：“哦？还有这功效？”
“可不是嘛！”太白金星从袖袋里掏出颗酸金丹，“这柠檬性烈，能化淤解燥，说不定能炼出‘醒酒丹’呢。”
小金总眼睛一亮，也忘了哭：“臣、臣还能往里面加些蜂蜜，酸甜中和，肯定好吃！”
玉帝看着他鼻尖挂着的泪珠，又看了看太白金星手里的酸金丹，忽然叹了口气：“你这小崽子，闯祸的本事和歪点子一样多。也罢，就罚你跟着老君，把这些酸金丹改炼成醒酒丹，什么时候炼出能让众仙满意的丹药，什么时候再回瑶池。”
小金总连忙磕头：“谢陛下！臣一定好好炼！”
四、酸甜里的门道
改炼醒酒丹的日子，比推炉时更忙。小金总跟着老君翻遍了《百草经》，才找到能中和柠檬酸的药材：瑶池的花蜜要取晨露未干时的，昆仑的甘草得用三百年生的，就连井水都得是玉泉山的活水。
他每天天不亮就去采花蜜，回来时裤脚还沾着露水；中午顶着日头去翻晒甘草，鼻尖晒得通红；晚上守在丹炉边，眼睛熬得像两颗红樱桃。老君看在眼里，嘴上不说，却总在他推炉推得累时，悄悄往他手里塞颗清凉的薄荷糖。
“柠檬性急，得用文火慢慢煨。”老君握着他的手转着转轮，“就像你这性子，毛毛躁躁的，得慢慢磨。”
小金总似懂非懂地点头，看着炉里的柠檬片渐渐融化，与花蜜、甘草混在一起，冒出的白气都带着点清甜。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偷吃柠檬饺的酸，第一次推炉的累，第一次被玉帝罚的慌——原来这些滋味混在一起，竟像这丹药一样，酸里藏着甜，甜里裹着暖。
三个月后，新的丹药炼成了。这次的丹是琥珀色的，像颗小太阳，闻着酸甜宜人。太白金星第一个尝了，嚼了两下，眼睛一亮：“好！酸得清爽，甜得温润，比老君的醒酒汤还管用！”
玉帝也来了，捏起一颗丢进嘴里，慢慢品着，忽然笑了：“这味道，倒比你的柠檬流心饺更有滋味。看来这半年，你没白折腾。”
小金总红着脸挠挠头，尾巴在身后开心地晃着，这次没被炉火燎到，毛茸茸的像团蓬松的云。
后来，这种加了柠檬的醒酒丹成了天庭的抢手货。天蓬元帅每次赴宴都揣着几颗，托塔李天王还特意送了块“妙手回春”的匾额给兜率宫。小金总也不用再推炉了，成了老君的正式徒弟，每天跟着研究新的丹药，只是他再也不敢随便往炉里加东西——他学会了，每种滋味都有自己的门道，就像人生，酸有酸的清，甜有甜的暖，混在一起，才是最真的味。
而那只柠檬流心饺，后来成了御膳房的常驻点心。每次玉帝吃的时候，都会让仙娥给兜率宫送一笼，小金总捧着饺子，总觉得那酸甜里，藏着他在丹炉边的日子，藏着玉帝没说出口的疼惜，藏着成长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