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之上,璀璨星河悄然隐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充满蓬勃生机的朝阳。
将万丈金辉慷慨地洒向人间,驱散了夜的沉寂。
飞辇内,伴随着轻微的“吱呀”声,其中一扇檀木门被推开。
白慕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餍足后的惬意笑容,步履都透着几分轻快。
经过一夜“休整”,他自觉精力充沛,连带着看前方那尊“冰雕”都觉得顺眼了几分。
他踱到飞辇前端,对着那依旧盘坐如钟的黑色身影,扬起一个自认灿烂的笑容:
“青月姑娘,早啊!
这朝阳瞧着就喜人!”
青月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只是极其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那目光短暂得如同掠过一粒尘埃,旋即又阖上双眸,仿佛外界一切喧嚣都与她无关,继续她的打坐调息。
热脸贴了冷屁股,白慕嘴角的笑容僵了僵,悻悻然地摸了摸鼻子。
正当他准备识趣地转身溜回温暖的“小窝”时,青月那清冽如冰泉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
清晰地穿透了辇内的静谧:
“辇内静室,未设隔音结界。”
她的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若欲‘放松’,动静……须得留意。”
这话语本身冰冷,内容也似乎只是善意的提醒。
但不知为何,听在白慕耳中,总觉得字字句句都裹挟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令人面皮发烫的古怪意味。
轰!
白慕脸上的表情瞬间精彩纷呈,如同开了染坊——惊愕、羞窘、难以置信,最后化作一片火烧火燎的滚烫。
他内心疯狂咆哮:听到了?!
听到了你昨晚不吭声?!
现在才说?!
这、这分明是故意的啊!
这位“青大姐”绝对是故意的!
而恰在此时,许妙儿也轻移莲步,从房内走出。青
月那番“提醒”一字不落地钻入她耳中,原本就因晨起而带着淡淡红晕的娇靥。
“唰”地一下红了个透彻!那绯色迅速蔓延,从脸颊一直烧到纤细白皙的脖颈。
如同熟透的蜜桃,平添了无数娇艳欲滴的风情。
“夫君!”
她又羞又恼,狠狠瞪了旁边那个“罪魁祸首”一眼,那眼神里糅杂着嗔怪和无处安放的尴尬,连耳根都红透了。
她再也待不住,纤腰一扭,像只受惊的兔子般。
又飞快地缩回了房内,还“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哎,妙儿,我……”
白慕伸了伸手,徒劳地想解释,最终只对着紧闭的房门,露出一脸比窦娥还冤的无辜表情。
他灰溜溜地摸了摸后脑勺,也赶紧跟着钻了回去,只觉得这宽敞的辇舱瞬间变了味道。
一直维持着入定姿态的青月,此刻那如蝶翼般浓密的眼睫,却几不可察地轻轻颤动了一下。
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情绪涟漪,在她那万年冰封般的心湖上漾开。
这让她自己也感到一丝意外,一向以绝对冷静自持、情绪管控近乎完美的她。
方才竟因那两人,产生了一瞬的波动?
这感觉……陌生且不该有。
有了清晨这桩令人脚趾抠地的插曲,接下来的几日航程,白慕和许妙儿干脆就“长住”在那间静室里,非必要绝不出门。
白慕更是第一时间在门扉内侧贴上了数道精妙的隔音符纹,彻底隔绝了内外声响。
在这方被符纹庇护的小天地里,白慕彻底放飞了自我。
每日的行程固定而“充实”:睡到日上三竿,醒来享用媳妇儿备好的精致点心或灵果,兴致来了便盘膝打坐修炼一会儿,待得腿脚发麻、精神倦怠,便又一头栽倒回柔软的锦榻上。
修炼“够”了,便腻在许妙儿身边,或说些无伤大雅的俏皮话。
或央着她抚琴一曲,或是纯粹地搂着温香软玉发呆。
旅途固然枯燥乏味,但有着心尖上的可人儿相伴,倒也算得上惬意悠然。
每每想到此处,白慕便忍不住要为自己的“先见之明”鼓掌。
幸好当初死皮赖脸、软磨硬泡地把妙儿带上了!
若让他独自面对那位气息能冻死人的“青大姐”,在这小小的飞辇上大眼瞪小眼地枯坐十天……
他简直不敢想象那会是何等惨无人道的酷刑!
这一日,白慕如同往常一样,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才磨磨蹭蹭地推开静室的门。
准备例行公事般地去罗盘前“晃”一圈,表示自己这位少主并未“完全失踪”。
然而,他刚踏出房门,便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一直如同磐石般定在阵盘前打坐的青月,此刻竟然站起了身。
她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但周身那股冰冷沉静的气息,似乎带上了一丝即将行动的锐利。
白慕惊讶地眨了眨眼,看着这位雷打不动、仿佛要与阵盘合为一体的“青大姐”,试探着问道:
“青月姑娘,这是……?”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飞辇正在缓缓下降高度,穿透云层。
青月转过身,目光平静无波地掠过他,仿佛只是在看一件移动的摆设。
声音冷淡依旧:“通灵城将至。飞辇需在城外降落,余下路程,步行入城。”
几日的“同居”观察下来,她对这位少主的最后一丝微弱的期待也早已烟消云散。
在她那套高效且务实的评估体系里,白慕的形象已经与“耽于闺帷之乐”、“不思进取”、“难堪大任”等词汇牢固地捆绑在了一起。
当然,这些刻板的印象,白慕本人是毫不知情的。
飞辇下降的速度极快,如同黑色的流星般划过天际,不多时便稳稳地降落在城外一片林木掩映的空地上。
辇身落地,几乎未发出什么声响,显示出绝佳的操控性。
舱门开启,林间清冽的空气涌入。
青月动作利落地取出了她那顶标志性的黑色斗笠,稳稳戴在头上,遮住了那副足以令人失魂的绝色容颜。
接着,她又从储物法器中取出另一顶样式相似、但略小一号的黑色轻纱斗笠,递给了白慕身旁的许妙儿。
“城中耳目繁杂,夫人请戴上此笠,稍作遮掩。”
她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语气比对待某人好很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青月仿佛完全没看到旁边还有一个大活人,递完斗笠后,便径自开始检查飞辇的落地状态,准备收起。
被彻底无视的白慕:“……”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那自认为棱角分明、俊美无俦的脸庞。
我这般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美男子,难道就不需要遮挡一下,以防引来狂蜂浪蝶吗?!
这位“青大姐”……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