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飞辇如一道无声的闪电,迅疾地没入厚重的云层,朝着天元城外的广袤天地疾驰而去。
辇内自成一方天地。
从外部看,飞辇似乎并不庞大,但内部空间却运用了精妙的须弥芥子之术,显得颇为宽敞。
白慕甚至觉得,就算再放下一张舒适的软榻也绰绰有余。
此刻,白慕与许妙儿并肩坐在一侧柔软的长椅上,他宽厚的手掌始终包裹着妻子温软的小手。
而在辇首位置,一身黑裙的青月如同墨玉雕琢的塑像,纤纤玉指稳定地操控着悬浮于半空的阵纹罗盘。
无数细密的符文在其上流转明灭,引导着飞辇穿梭于罡风云海之间。
“天魔阁地处灵域腹地,与天元城相隔亿万里之遥,纵有飞辇代步,也需耗费不少时日。”
青月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辇内的寂静。
(注:五大主城——天元城、苍云城、乾元城、离阳城、天水城——皆位于天元域境内,而灵域则是另一片独立广袤的天地。)
“如此,便有劳青月姑娘费心了。”
白慕闻言,连忙拱手致谢,姿态倒是难得的正经。
话音方落,他便察觉到身侧投来一道带着促狭笑意的目光。
许妙儿正笑盈盈地望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分明写着:
咦?
方才不是还一口一个‘青大姐’么?
怎地转眼就变成‘青月姑娘’了?
白慕被自家媳妇看得耳根微热,佯装不知地清了清嗓子。
短暂的对话之后,沉沉的寂静再次笼罩了飞辇。辇壁外侧强大的灵元屏障隔绝了所有外界声响,连一丝风声也没有。
只剩下飞辇高速飞行时自身极其微弱的灵元共鸣声,如同深海暗流般低沉。
时间在绝对的宁静中悄然流逝。
一个时辰过去,白慕开始有些坐立不安。
他先是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辇内简洁流畅、泛着金属冷光的壁饰,又探头探脑地看向辇窗外飞速掠过的、千篇一律的云海奇观。
终于,白慕按捺不住,打破了沉默:
“呃,青月姑娘。”
他看向前方那纹丝不动的黑色背影。
“敢问这路程,大约需要几日方能抵达?”
青月操控罗盘的手指没有丝毫停顿,沉吟片刻,方才淡淡道:
“以当前速度,约需十日。”
她目光依旧专注在罗盘上不断变化的星轨与地脉灵纹上,声音平稳无波:
“飞辇自有屏障护持,安全无虞。辇内灵气较外界更为精纯充沛,二位只管静心修行便是。”
“十……十天?!”
白慕听到这个数字,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心中顿时一片哀嚎:
“整整十天!都要困在这铁鸟肚子里,对着这冷冰冰的墙壁和……咳,还有这位冷冰冰的‘姑娘’?
这不是要我老命吗!”
最让他郁闷的是,自家媳妇似乎还挺适应这环境,安安静静地待着,一点没有陪他解闷的意思。
许妙儿将夫君那副生无可恋的愁容尽收眼底,不由得以袖掩唇,发出一声低低的轻笑:
“夫君,青月姑娘所言甚是。这高空之上,灵气清冽纯粹,正是修炼的上佳之地。
又无需你操控这庞然大物,怎地还露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白慕无言以对,只能悻悻然地扭过头,更加专注地盯着窗外那片似乎永无止境的云海,仿佛能从里面看出朵花来。
时间在枯燥的修炼中飞速流逝。白慕强忍着不耐盘膝打坐了一整天。
只觉得浑身筋骨僵硬,尤其一双腿,麻得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
而反观身旁的许妙儿,气息悠长,神态安详,仿佛与这辇内的宁静融为了一体。
前方的青月更是如同入定,除了那双操控罗盘、稳定如磐石的手,整个人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连一丝眼角的余光都吝于投向后方。
白慕彻底放弃了“打扰”这位冰山美人的念头。
他挪了挪身子,厚着脸皮蹭到许妙儿身边。
“娘子……”
他拖长了调子,带着点撒娇耍赖的意味,脑袋一歪,便极其自然地枕在了许妙儿温软而富有弹性的大腿上。
“唔……”
白慕满足地喟叹一声,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
闭上眼睛,嘴里还含糊地嘟囔着。
“打坐……累死了……还是睡觉实在……”
仿佛一瞬间就卸下了所有强撑的精力,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什么十日路途,什么冰疙瘩青月,什么修炼宝地……
此刻都不及媳妇膝头这一方温暖的小天地,能让他沉入最安稳的梦乡。
许妙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无赖”行径弄得微微一怔,随即那抹被夫君枕着的腿侧肌肤,隔着轻薄的罗裙,清晰地感受到他脸颊的温度和沉甸甸的依赖感。
她低头看着白慕毫无防备的睡颜,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小片阴影,鼻息均匀悠长,竟是真的在瞬息间沉入了梦乡。
方才那点促狭的笑意彻底化作了无可奈何的宠溺,她轻叹一声,带着几分纵容。
伸出纤纤玉指,温柔地将他额前几缕散落的碎发轻轻拂开。
“多大的人了……”
她低语着,声音轻得像羽毛,唯恐惊扰了他。
指尖的动作却越发轻柔,仿佛在呵护孩童般。
飞辇依旧在无声地疾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罡风。
辇内只剩下白慕绵长安稳的呼吸声,以及许妙儿指尖偶尔划过他发梢的细微声响。
青月在前方,如同亘古不变的礁石,只有操控罗盘的指尖在灵光的映照下稳定地移动。
时间在绝对的静谧与这份微妙的温馨中,再次悄然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