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傕站在城门下,望着眼前分成两列的军队,心中五味杂陈。曾几何时,他与郭汜并肩作战,横扫司隶,如今却要各奔东西。
“李兄,就此别过了。”郭汜拍了拍李傕的肩膀,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新前程的期待。
李傕沉默片刻,突然问道:“你真的决定去投袁术?那厮骄奢淫逸,未必是明主。”
郭汜哈哈大笑,指了指身后装满金银的车队:“袁公路答应封我为镇南将军,赐南阳三县为食邑。这样的富贵,难道不要?”他压低声音,“再说了,听说袁术府中美女如云……”
李傕皱眉,不再多言。他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贾诩:“文和,你呢?”
贾诩青衫飘飘,神色淡然:“诩愿随李将军北上。”
郭汜惊讶地瞪大眼睛:“文和为何不随我去南阳?阎象可是许诺了高官厚禄!”
贾诩微微一笑,拱手道:“袁本初手握汉室正统,奉天子以令不臣。诩虽不才,亦知大义所在。”
郭汜撇撇嘴,显然不信这套说辞,但也不再多问。他翻身上马,向身后五千精锐挥了挥手:“儿郎们,随我去南阳享福!”
尘土飞扬中,郭汜的军队向南渐行渐远。李傕望着昔日战友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
“将军,我们也该启程了。”贾诩轻声提醒。
李傕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他翻身上马,突然问道:“文和,你当真只为‘汉室正统’才选择袁绍?”
贾诩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将军明鉴。袁本初确实奉有天子,但更重要的是……”他压低声音,“河北地广人稀,一旦事有不谐,我们北上可投刘虞,西进可归关中,东向可依黑山军。而南阳四面受敌,实乃死地。”
李傕恍然大悟,随即又疑惑道:“那你为何不告诉郭汜?”
贾诩望着南方已经消失的烟尘,淡淡道:“郭将军心已向南,强留无益。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傕一眼,“乱世之中,多一条退路总是好的。”
李傕心中一震,突然明白了贾诩的深意——郭汜投袁术,将来若袁绍这边事有不谐,他们还能有一条退路。这毒士,竟早已布下连环局!
黄河之水浊浪滔天,李傕立于渡船之上,望着对岸渐近的河内城轮廓,心中五味杂陈。昔日西凉铁骑统帅,如今却要仰人鼻息。他紧了紧披风,北风刺骨,却不及他心中寒意半分。
“将军,前方就是河内了。”亲兵李忠低声提醒。
李傕点点头,目光扫过身后稀稀拉拉的残部。五万精锐,如今只剩八千余人跟随他渡过黄河投奔袁绍。想起董卓旧部四散飘零,他不禁握紧了腰间佩剑。
渡船靠岸,岸上早已列队等候多时的袁军士兵整齐划一。旌旗猎猎,为首一人身着锦袍玉带,面容俊朗,正是袁绍长子袁昊。
“李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袁昊笑容满面,拱手相迎。
李傕连忙下船,抱拳还礼:“败军之将,蒙袁公不弃,已是万幸,怎敢当大公子亲迎。”
袁昊上前一步,亲切地挽住李傕手臂:“父亲对将军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果然英雄气概不减当年。河内城内已备下薄酒,为将军接风洗尘。”
李傕眼角余光扫过袁昊身后几位将领——白马银枪的赵云面色沉静,麴义目光如炬似要看透人心,许褚则虎目圆睁,毫不掩饰敌意。他心中一凛,面上却不动声色:“大公子盛情,李某却之不恭。”
一行人骑马入城,河内城内百姓纷纷避让。袁昊与李傕并辔而行,谈笑风生,仿佛多年故交。
“听闻将军当年在长安,曾以三千铁骑破敌五万,威震关中。”袁昊语气中带着恰到好处的钦佩。
李傕苦笑:“陈年旧事,不值一提。倒是大公子年纪轻轻,已能独当一面,袁公后继有人啊。”
袁昊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随即谦虚道:“全赖父亲栽培。将军此番来投,正可助我袁氏一臂之力。父亲常说,当今天下,能与他共谋大事者寥寥,将军必是其中之一。”
李傕听出话中招揽之意,心中暗喜,却故作惶恐:“李某败军之将,能得袁公收留已是万幸,岂敢奢望其他?”
说话间,已至府邸。宴席设在大厅,珍馐美味罗列,侍女穿梭其间。袁昊亲自引李傕入席,赵云、麴义、许褚等人依次落座。
酒过三巡,袁昊举杯道:“今日得李将军加盟,如虎添翼。来,共饮此杯!”
众人举杯相和,唯有许褚冷哼一声,将酒杯重重放下:“大公子,恕末将直言。李傕昔日与董卓同流合污,祸乱朝纲,今日来投,谁知是否包藏祸心?”
厅内气氛骤然凝固。李傕面色不变,缓缓放下酒杯,目光直视许褚:“许将军快人快语,李某佩服。不错,李某确有不堪过往,但乱世之中,谁又能独善其身?今日投奔袁公,正是洗心革面,愿效犬马之劳。”
赵云轻咳一声,温言道:“许将军,主公既已接纳李将军,我等自当以礼相待。”
麴义冷笑:“赵将军倒是大度。不过李将军既然来投,不如说说,能为我军带来什么?总不能空手而来吧?”
李傕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此乃关中各地驻军布防图,及西凉各部虚实。李某虽败,旧部尚在,若袁公有意西进,李某愿为前驱。”
袁昊眼中精光一闪,接过竹简,笑道:“李将军厚礼,父亲必定欣喜。许将军、麴将军,李将军诚意至此,二位还有何疑虑?”
许褚哼了一声不再言语,麴义则盯着李傕,似要看穿其心思。
宴席继续,袁昊刻意亲近李傕,不时询问西凉军情。李傕对答如流,显露出对军事的深刻见解。赵云偶尔插言,言语间对李傕颇为尊重;麴义冷眼旁观;许褚则自顾饮酒,毫不掩饰敌意。
“李将军,”袁昊趁着酒兴,压低声音,“父亲年事已高,将来袁氏基业,还需我等共同努力。将军若能助我一臂之力,他日富贵,必不相忘。”
李傕心中一凛,明白袁昊这是在暗示结盟。他故作醉态,含糊应道:“大公子厚爱,李某自当效命。”
宴席将散时,袁昊命人取来一套精良铠甲:“此乃父亲珍藏,今日特赠予将军,聊表心意。”
李傕连忙推辞:“如此厚礼,李某愧不敢受。”
袁昊坚持道:“宝剑赠英雄,将军不必推辞。明日我便派人护送将军前往邺城面见父亲。”
李傕知道这是袁昊在向众人宣示对自己的重视,同时也是向袁绍表功。他不再推辞,郑重接过铠甲:“多谢大公子厚赐,李某必不负所托。”
离开宴席,李傕在亲兵护送下回到住处。关上门,他脸上的醉意立刻消散,眼中精光闪烁。
“将军,袁氏内部似乎并不团结。”李忠低声道。
李傕冷笑:“袁绍诸子争权,将领各怀心思,正是我们的机会。袁昊此子野心勃勃,欲借我之力巩固地位。而我们,也需要一个靠山。”
他走到窗前,望着邺城方向:“乱世之中,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今日投袁,不过是权宜之计。他日若有机会……”
话未说完,但李忠已明白其意。西凉枭雄,岂会久居人下?
与此同时,袁昊书房内,麴义正低声汇报:“大公子,李傕此人反复无常,不可轻信。”
袁昊把玩着酒杯,嘴角含笑:“正因如此,才更有利用价值。父亲欲取天下,需要这样的虎狼之将。而我……”他眼中闪过一丝野心,“更需要这样的助力。”
窗外,一轮冷月高悬,照在河内城头。黄河水声隐约可闻,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乱世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