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好得不像冬日。
澄澈的阳光泼洒下来,落在身上暖融融的。
“真是个好日子。”江晚卿扶着桑若的手走下马车,抬眼望向宋府那气派的大门。
正有一个穿着体面、笑容殷切的丫鬟等在门口,见到她立刻福身行礼,“江姑娘安好,夫人吩咐了,请您来了直接去主院。”
“有劳了。”江晚卿微微颔首,声音温和,心底却是一片讥嘲。
呵,待遇果然不同了。
从前来这宋府,都会由门房引至垂花门,再由守门的婆子慢悠悠地领她去主院。
如今倒好,姑母身边的一等丫鬟亲自在门口迎着,
因着沈念和她肚子里那块宋家的金疙瘩,她摇身一变成了宋家的恩人了。
丫鬟在前引路,脚步轻快,穿过熟悉的抄手游廊,绕过假山花木。
还未踏入主院正厅,一声带着十二分热情的笑语便传了出来,“晚儿可算来了,姑母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着你呢!”
江氏亲自在门口迎接,身上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缎袄裙,头上珠翠环绕,脸上堆满了笑意,亲热地一把拉住江晚卿的手,上下打量着,“快进来,外头风凉!”
江氏那份过分的亲昵,让江晚卿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随即又迅速换上温婉得体的浅笑,“姑母安好。”
她被江氏半拉半拽地带进温暖如春、熏香缭绕的花厅。
目光快速扫过,厅内陈设依旧奢华。
临窗暖榻上,坐着一位年轻妇人。
穿着一身宽松的藕荷色云锦袄子,腹部微微隆起,脸色有些苍白,带着孕期的倦怠,眉眼间却泛着青黑色。
看到江晚卿进来,她连忙作势要起身,声音柔柔的,“晚儿来了。”
“快坐着!快坐着!”江氏立刻松开江晚卿,快步走到沈念身边,小心翼翼地按住她。
“你身子重,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晚儿是自己人,不会在意的!”她转头对江晚卿笑道,“晚儿,你说是不是?”
江晚卿含笑点头,走上前几步,目光落在沈念的肚子上,语气真诚而温和,“表嫂千万别起身,安心养着身子要紧。看着表嫂气色安稳,我就放心了。”
沈念感激地笑了笑,笑容带着几分虚弱无力,“那日,多亏晚儿……”
“是啊是啊!多亏了我们晚儿!”江氏拉着江晚卿坐到沈念对面的椅子上,亲自给她斟了杯热茶。
“子慎也说你是我们宋家的恩人!”江氏将茶盏轻轻推到江晚卿面前,脸上堆满了感激的笑容,眼角的细纹都舒展开来。
江晚卿端起茶盏,接着氤氲的热气掩去眸中的冷意,“姑母严重了,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帮忙说了几句公道话,请了府医罢了。”
“要是没有你这几句公道话,姑母这一家人,怕是要被侯爷误会成那等刻薄寡恩、虐待儿媳的人家了!这名声传出去,可怎么得了!”她的话带着几分夸张的后怕和委屈。
江氏的话音未落,沈念的脸上已经通红一片。
带着慌乱和自责,她磕磕绊绊地解释着,“婆母,是……是儿媳说话……词不达意,才……才以致于被父亲理解错了意思。都是儿媳的错……”
“哎呀,念儿!”江氏立刻转过头,对着沈念摆了摆手,语气却带着安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如今是什么身子?最忌多思多虑!快别胡思乱想,养好身子,给宋家添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这才是头等大事!”
沈念抿了抿唇,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黯淡。
江晚卿冷眼旁观着这婆媳间微妙的气氛,抬起眼,目光落在沈念明显透着病气的脸上,“姑母说的是,表嫂安心养胎便是。只是……”
她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尖,语气带上一丝忧虑,“我见表嫂这脸色……似乎比前些日子在侯府时还要差些?眼下的青黑也重了许多。按理说,有了身孕,又得姑母如此精心照料,该是容光焕发才是。可寻了大夫再仔细诊察过?”
提起这个,江氏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叹了口气,“自然是寻过的,说是因为身子弱,气血不足导致的,这不也都小心将养着呢。”
她指了指暖榻边小几上一个尚未收走的空药碗,“喏,刚喝下今日的头一剂。药是一顿不敢落下的,补品流水似的送进她院里,燕窝、阿胶、参汤……可这孩子,胃口总是不开,吃不下多少,愁死个人了。”
江氏看向江晚卿,眼中带着一丝热切,“晚儿啊,你常在宫中走动,宫里有没有相熟的太医,能请来给念儿瞧瞧?姑母这心里,总是不踏实啊。”
江晚卿的面上露出为难之色,黛眉微蹙,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局促,“宫中的太医,我一个小小女子,实在是够不上。这等事,”
她话锋一转,清澈的目光带着一丝天真的疑惑,“姑母怎不直接去求我侯爷姨夫?姨夫是定北侯,身份贵重,拿侯府的帖子去请太医,岂不是更名正言顺。”
江氏闻言,脸上的热切笑容僵了僵,下意识地飞快瞥了一眼暖榻上的沈念,随即摇头叹息,“哎,侯爷日理万机,军务繁忙,姑母……姑母也不好总是拿这些内宅琐事去烦扰他。你不一样,你跟姑母更近一层啊。”
见江晚卿依旧沉吟不语,江氏心下一急,笑容里带上了几分讨好,“子慎说你好似不太喜欢那些寻常的首饰头面?去铺子里,也没挑中什么合心意的。不打紧,给你专门打两副时兴又精巧的头面!包管你喜欢!你且说说,喜欢什么样式?点翠?累丝?还是嵌宝的?”
江晚卿心中冷笑更甚,金银头面?
前世宋序就是用这些冰冷的东西,一点点换走了她的性命和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