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岳母大人?”李持安只知道他岳母很早就不在人世了。
“姑爷知道的,娘子从小就生活在杭州,在娘子身边的就只有夫人和教养嬷嬷,胡……”阿蕊假装咳一声,她差点就把娘子生父胡扬之的名字说出来。
“纪夫子这个爹又不在身边,娘子和夫人感情最好,夫人去得早,这回娘子故地重游,见到熟悉的街道,而夫人已经不在身边,自然就郁结了,梦里都喊娘呢。”
李持安似乎不太相信阿蕊的说辞,娘子真要是想岳母大人,那她是不是应该带他去单家田庄看看?那个娘子从小生活的地方。
单家田庄是岳父纪知远的外祖家,娘子的曾外祖,娘子寄养杭州住的就是单家田庄。
纪晏书用饭后,阿蕊就把李持安说得一五一十地告诉纪晏书。
“娘子,我看姑爷的表情,像是不信我说的。”
“这个无妨,姑爷早就让探事司的察子把我在单家田庄生活的点滴都查了,和管家叔说的一般无二,他不会起疑心的,他心里无非就是想,我怎么不带他去单家田庄瞧瞧。”
纪晏书说完就转去妆台。
“娘子,今日就不要出门了吧,你昨夜发热,要好好休息。”阿蕊脸色担忧。
对镜梳妆的纪晏书眸色变得狠厉,“我不出门,怎么用阮缘君推动下面的戏?”
阿蕊颦眉,“我就是担心娘子,怕娘子有危险,我宁愿自己去趟那危险之地,也不想娘子去。”
“好阿蕊,谢谢你真心真意为我好,但我要亲自把他们送上黄泉。”纪晏书心生感动。
她不是一无所有,还是有人关心念着她的。
纪爹爹、姑母、辛芙蓉他们托她活着,她就不会轻易去送死。
但,那些沾了她家人献血的人,她必须要把他们都送去黄泉,告慰亡者之灵。
金水楼。
“我将烟毡帽遮了眼睛,粗布制缚了腿脡,看谁人识破我乔行径?”
唱腔雄浑豪迈,直入肺腑。
这出《黑旋风双献功》,唱的是李逵为孔荣报仇,斩下白衙内、郭念儿头颅带回梁山献功的故事。
这几句唱词,是李逵乔装改扮,潜入牢房救人时的自白。
坐在纪晏书旁边的是阮缘君,杭州的牢牢头安棂望的外室,现在是安棂望纳进门的良妾。
阮缘君和杀她母亲的荞娘是结拜姐妹,生的那是嫩脸映桃红,香肌晕玉白。
当年母亲葬身火海,她成为杀母弑父的恶人,就是荞娘一手谋划的。
荞娘在母亲生前就让人放出母亲与人私通的消息,父亲胡扬之气愤妻子偷人要杀妻,她救母心切,与父亲缠斗时,用短刀失手错杀母亲。
胡扬之渡船跑路,她追上来把胡扬之推进河里淹死,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她又纵火把整个胡家酒肆烧了,逃之夭夭。
荞娘的这番说辞,她成了杭州通缉的犯人。
公堂上,阮缘君说的几句话,成为了母亲偷人的证人。
扎在母亲身上的短刀,胡家酒肆付之一炬,荞娘的言之凿凿,阮缘君这个证人,屈打成招地来的供状,就把无辜者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戏台上李逵的一段《醉春风》将这出戏推上一个情绪高潮,场下的看客随着唱腔沉入其中。
“我想那一个滥如猫,这一个淫似狗。
端的是泼无徒贼子,更和着浪包娄,出尽了丑、丑。
情理难容,杀人可恕,怎生能够?”
这一句才唱罢,场中的看客鼓掌欢呼,甚至有些人学着台上“李逵”的疾恶如仇。
情理难容,杀人可恕,怎生能够?
辛芙蓉这一句唱得好极了,她不会放过害死母亲的任何一个人。
“阮姐姐觉得这唱得如何?”纪晏书端起小几上的茶盏饮了口茶,那纤长的眼睫轻轻抬起,余光似有若无地暗中打量阮缘君。
阮缘君比荞娘年少几岁,保养得宜,看起来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很得安棂望的宠爱。
但安棂望的妻子曾夫人确是个贤惠的木头人,不争不抢,不嫉不妒。她想挑拨曾夫人和阮缘君内帷争斗,却行不通。
阮缘君爱看各种戏,这倒给了她接近的机会。
“当然唱得好了。”阮缘君鼓掌起劲,眼睛一刻也不离台上,“这辛先生唱武戏最好了,全杭州没一个比得上他的。”
台上轮到其他角儿唱了,阮缘君才把视线收回来看纪晏书,“辛先生与其他的角儿不同,那是想唱的时候就唱,他不想唱,金水楼的老板怎么请都没用。”
“好在有单娘子,不然我就生生错过了辛先生登台的机会了。”
单娘子是前几天她在金水楼偶然结识的,是个有钱的寡妇,每日就是看听听戏,到各大店铺买绸缎首饰,日子惬意得不得了。
单娘子人傻钱多,才认识几天,就说和她一见如故,把她当朋友,钗环首饰送了好几支。
纪晏书敛去眼底的杀意,装作不解地问阮缘君,“阮姐姐,前两日你家主君是不是带着大娘子回娘家给他的老丈人曾老爷贺寿了?”
“是啊,单娘子缘何怎么问?”阮缘君瞪着眼睛瞧着纪晏书。
单娘子是纪晏书的化名。
纪晏书故作严肃,欲言又止,“曾老爷寿辰那日,我也去了……”
阮缘君看着“单娘子”这副样子很是不解,“单妹妹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
“好姐姐,这话我必得说了,不然你教人卖了你都不知道。”
纪晏书摆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我在曾家后院听见你家主君说……”
“我家主君说了什么?”阮缘君催促。
“曾老爷嫌弃你家主君是个穷牢头,不让你家大娘子跟你家主君了,你家主君当即小厮说,家里有个物件,你找个牙人来看看成色。”
“还把你的画像给牙人看,这定是要卖了你呀。”纪晏书为阮缘君焦急不安的样子,分不出是真是假。
阮缘君一时讶然,但马上就镇定下来,“单娘子,这可不兴胡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