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药的张云溪稍微好一些了。
罗彬不能任由张云溪就这么躺在这儿,还得往前走,看看有没有安全的地方。
张云溪需要养伤,需要休息。
……
……
天机道场所在的山,虽说蒙着云雾,但山整体不阴暗。
在很远很远的另一处地方,有一座不大的山,山上满是寺庙。
炽烈的阳光照射在山上,那些寺庙暗红的墙,璀璨的金顶,一时间鲜艳夺目。
只不过这种亮眼的色彩,却透着一股子让人无法言喻的黑。
很多地方,天虽然是天,但天却不是天。
就好比柜山。
柜山人看到的天,真就是天么?
好比浮龟山,真有天能一直那么阴暗?
对比此地,气息就和柜山,和浮龟山相同。
不光是柜山浮龟山,还有天机道场,和此地的性质都是相仿的。
头顶的天,未必是真实的天。
只是,其存在的方式,使得气息不同。
这些地方,都是遮天蔽日之地。
天妒英才。
是李云逸的说法。
实则,是天不太喜欢让能影响它的人出现。
这座明面上五彩斑斓,金红璀璨的山,其暗沉的程度,远远超过浮龟山。
山顶一座大殿前,站着一个垂垂老矣的僧人。
老僧头顶带着一个帽冠。
他一手握着串珠,远眺着前方。
正常人视线中,前方只有层层下降的寺庙屋顶。
只有更远处的草皮地,以及一座冲天高的山峰。
草皮地上,有一道蚂蚁似的人影,正在往前方走去。
那人影穿着一身道袍,脚下方位极其特殊。
明明是个道士,走的却是卦位。
那道士没有靠近山,山前草地中央还有一座塔。
那道士,钻进了塔内!
老僧口中念着经,眼中隐隐透着期待。
这天底下,能蔽日遮天的地方,不止一处。
在这种地方挣扎的人,不止一人。
有人一直在山中,没有自由。
有人虽然在山外,但他就有自由吗?
……
……
许久许久,罗彬停下了脚步。
上山路太远了,没有找到能落脚的屋舍。
张云溪的伤口又开始流血,甚至人都在发烧。
罗彬只能将其平放在地上,继续用药粉给他止血。
除此之外,罗彬束手无策。
迟疑了良久,罗彬又摸出来了几枚情花果,塞进张云溪口中。
情花果不能改变身体状况。
可这东西,能让人的魂魄变强,能让人脑袋更清明,相对而言,意志力就会变强。
在某种程度上,人的死活,和意志力的关系极大。
咬咬牙,撑住了,人就活下来了。
撑不住,死,也就是泄口气的事儿。
因此,罗彬只能用这种方式变相来救张云溪。
“云溪先生……你得撑住了……”罗彬在其耳边不停地低语。
张云溪微微动唇,有了反应。
这动作太模糊,分辨不出来唇语,可罗彬依旧大喜。
人还能有动静,那就代表还行,还能撑得住。
时间,一眨眼就过了三天,这三天罗彬都没有往前走。
好在没有下雨,虽说没有遮蔽的地方,但总归是安全的,也不需要颠簸。
张云溪终于好多了,没有继续发烧,人也醒转了过来。
虚弱归虚弱,命是真的保住了。
甚至,张云溪双眼比之前还要炯炯有神得多。
情花果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本来我应该是帮忙的人,没想到,倒是成了拖油瓶。”
张云溪微叹,眼中透着歉意。
“变数的事儿,谁都说不准。云溪先生你别想那么多。”罗彬说。
张云溪依旧唏嘘。
地上生了一堆篝火,火上支棱着一个小小的不锈钢锅。
锅里煮了一些脱水蔬菜,冒着香气。
罗彬递给张云溪一只勺子,示意张云溪吃点热乎的。
这算是拉开了张云溪的思绪,变相拉开话题。
“我大概知道,她是怎么找到你的了。”张云溪忽然开了口。
“什么?”罗彬一阵不解。
“上官星月。”张云溪再道。
罗彬心头微凛,情花果多吃了一次,张云溪想到一些平日的细节了么?发现了上官星月的问题,或者是自己身上有某些东西,指引着上官星月行动?
“我们都被打上了烙印。”张云溪继续说。
罗彬没有打断他的话,安安静静地听。
因为他不清楚,烙印是什么意思,可张云溪说这些,一定有他的道理。
“上官星月还活着,好端端地活着,只是和我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她应该还在窥心场的范围里,没走出来。”
“我隐隐约约,能感应到她的存在,就像是我们在并存。”
“情花吸收人的情绪,酝酿出了能增益魂魄的果实,人吃下去了这种果实,变相让这些情绪并联在一起。”
“你,多吃几颗情花果,你就会知道她在了,这就是她追上我们的原因。”
罗彬的脸色变了。
是这样吗?
这一下,他忽然就想到一件事情……
李云逸……
当初在浮龟山顶那洞中,李云逸说了一大堆恶心的话,是认为上官星月在附近。
结果,在附近是他。
李云逸不知道他吃了情花果,因此,李云逸感受到了他的存在,误以为是上官星月?
怪不得……上官星月就像是跗骨之蛆。
原来……如此……
摸出来布囊,里边儿的情花果还是很多。
可一时间,罗彬还是没更多举动。
“烙印,是什么意思?”罗彬问。
没有等张云溪回答,罗彬就说:“是柜山圈禁人的手段,是人脖子上的一条绳子,把人变成邪祟,是一种控制方式,吃下人情绪酿成的果子,会不会又是另一种变相的控制方式,袁印信用这种手段,还能控制住所有弟子,不会有人能反抗他?当然,弟子们不知道这些,只知道吃这种果子对身体有好处……”
“那代价呢?”
罗彬眼皮微跳,摇了摇头,复杂道:“若非命在旦夕,云溪先生,我不会用这种东西来害你的。短暂能帮你,长线看下去,却是让你套上枷锁。”
反手,收回了布囊。
“或许吧,我某一日会吃,我更希望用不上。”
“她跟着我的意义,是要回柜山。”
“她是个棘手的人,我希望她走不出窥心场,她比我们更深入了那地方。”话语间,罗彬想到了先前看见的那心,那镜的模样。
只有能走上正路的人,才有被考验的资格,走错了路,上官星月还能走回去么?
罗彬认为,恐怕没那么简单。
这一番对话下来,张云溪不多言,只是面色微微紧绷。
两人慢吞吞地继续朝着上山路走去。
经过了山腰,又到了快接近山顶的地方。
一直都没有更多的危险了。
沿途开始出现一些屋子,一些不大的道场。
为了保险起见,罗彬都没有进去。
终于,路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开拓,有了台阶。
台阶旁侧是一片光秃秃的岩壁,岩壁上写着几个大字。
天机山,天机道场。
“好一片死气沉沉。”张云溪喃喃。
死气沉沉不是说说而已。
那片岩壁上挂着许多道白绫,周围更有数不清的冥钱在飘飞。
好像这整个天机道场,都在逐渐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