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光灯在审讯室顶篷投下冷白的光，秦宏伟盯着桌面上那份装在透明文件袋里的秘密协议，指尖不受控地颤抖。协议纸张边缘还带着褶皱，显然是从某个隐秘角落紧急起获的 —— 那上面密密麻麻的签名里，有他熟悉的笔迹，也有让他瞳孔骤缩的、属于省级部门要员的签章。
“这是你和张某、王副局长签订的利益分配协议，2023 年 3 月 15 日签署，约定青河水库项目 30% 利润由你们三人按 4:3:3 分成，对吗？” 审讯员将放大镜推到他面前，镜片后的目光像手术刀般精准，“别想着抵赖，我们在张某的保险箱里找到了原件，你的指纹清晰得很。”
秦宏伟喉结滚动，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张某约他在西郊别墅见面，酒桌上推过来的红色文件夹，封口处火漆印还带着温热。那时他犹豫过，指尖划过 “风险共担” 四个字时，脑海里闪过党校讲台上雷鸣般的掌声，但最终还是咬着牙签下了名字。此刻协议上的蓝黑墨水早已干透，却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剜着他的神经。
“还有这个。” 审讯员又甩出一张银行流水单，“2023 年 4 月 2 日，你的秘密账户收到一笔 230 万转账，备注‘项目回款’，和协议里的第一笔分赃时间完全吻合。” 纸张拍在桌面的声响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秦宏伟看着自己签字时的潦草笔迹，突然笑了 —— 那笑声带着破罐子破摔的苍凉，却在触及审讯员递来的证人证言时戛然而止。
是王某的供词。这个曾经跟着他鞍前马后的工程承包商，此刻用工整的字迹揭发了所有细节：如何在混凝土里掺芦苇秆偷工减料，如何伪造审计报告，甚至连每次收受贿赂时塞钱的信封颜色都记得清清楚楚。“秦县长总说‘干大事不拘小节’，” 王某的原话让秦宏伟如坠冰窟，“他说只要把表面功夫做足，没人会查得到。”
窗外的风掀起窗帘一角，远处传来警笛声。秦宏伟忽然想起儿子去年生日，小家伙举着奖状说 “爸爸是我的榜样”。此刻掌心的冷汗浸透了袖口，他忽然发现，那些藏在保险柜里的现金、境外账户的数字，终究没能抵过良心的重量。当审讯员再次开口时，他忽然前倾身体，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陌生的沙哑：“我…… 我全交代。”
凌晨三点，省纪委会议室的灯光将窗玻璃映成暖黄色。投影仪上滚动着秦宏伟案的最新证据链，从青河水库的溃坝现场照片，到离岸公司的资金流向图，每一页都让在场众人面色凝重。
“同志们，这不是一起简单的贪污案。” 纪委书记敲了敲桌面，指尖落在秘密协议的投影上，“看看这些签名，涉及三个厅级单位、五家国有企业，还有境外洗钱网络 —— 这是一张盘根错节的利益网。” 他调出最新的抓捕画面：张某在机场贵宾厅被按倒时，手里还攥着飞往悉尼的机票，“如果不是提前布控，核心成员就要潜逃了。”
会议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翻动文件声。有人盯着资金流向图皱眉：“这些钱通过空壳公司转到境外，再以‘投资’名义回流，手段很专业。”“所以才需要国际刑警组织介入。” 另一位负责人调出跨国协作的回函，“澳大利亚警方已经冻结了相关账户，下一步是引渡涉案人员。”
手机震动声突然打破沉默。秘书匆匆递来一份加急文件，纪委书记扫了一眼，面色骤然严肃：“刚刚接到报告，有人试图销毁位于香港的关键账本。” 他抓起桌上的红色专线电话，“通知行动组，启动‘猎狐’预案，务必在天亮前控制住账本持有人。”
窗外，第一缕晨光爬上楼角。省公安厅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数十个行动小组同时出动的画面闪烁 —— 有的奔赴涉案企业调取财务资料，有的在机场海关设卡拦截，还有一队特警正冲进某栋写字楼的密室。当清晨的新闻播报响起时，秦宏伟案的主要涉案人员已悉数到案，唯有那个藏在幕后的 “神秘联系人”，还在等待调查组撕开最后一层伪装。
在市看守所，秦宏伟盯着铁窗外的梧桐树发呆。昨夜的暴雨打落了几片叶子，此刻阳光穿过枝桠，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他摸了摸囚服口袋里的信纸，那是妻子今早送来的信，儿子用蜡笔在结尾画了只歪歪扭扭的小熊。泪水忽然模糊了视线，他想起自己初入官场时在党旗下的宣誓，想起老父亲临终前叮嘱的 “干干净净做人”—— 那些被权力和欲望淹没的初心，此刻像退潮后的礁石，狰狞地裸露在阳光下。
远处，调查组的车辆呼啸而过。他们带着新的线索奔赴下一个战场，而秦宏伟知道，属于他的审判，才刚刚开始。当铁门开启的声响传来时，他忽然笑了 —— 那笑容里没有解脱，只有对过往的悔恨，和对即将到来的正义的敬畏。
这一晚，无数人无眠。有人在审讯室里坦白罪行，有人在办公室里紧急部署，有人在异国他乡配合调查。而在这座城市的角落，无数双眼睛盯着新闻报道，看着曾经道貌岸然的官员锒铛入狱，看着那张笼罩在权力之上的黑网被一点点撕开。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当第一缕阳光洒满看守所的高墙时，新的调查，正朝着更深的黑暗，迈出坚定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