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巽站在广场边缘,望着眼前不断扩大的黑洞和上方逐渐凝实的倒悬城市,喉咙发紧。
赵峰在他身旁不停发抖,手中的强光手电筒照向黑洞边缘那些蠕动的暗红物质,光线如同被吞噬般无法穿透。
\"我们...真的要进去?\"赵峰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林巽没有立即回答。他低头看向手中的斩龙刃,青铜匕首上的符文正泛着微弱的青光,指向黑洞中央。陈三爷和马三手的话在耳边回响:\"倒影之城是阴阳交界处,活人进入九死一生...\"
一阵刺骨的阴风突然从黑洞中涌出,风中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呜咽声,像是千万人同时在耳边低语。林巽胸前的避秽符突然发烫,烫得他一个激灵。
\"必须进去。\"林巽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更坚定,\"正法罗经在里面,释永光也在里面。如果让他完全激活逆罗经...\"
他没有说完,但赵峰明白后果。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深吸一口气,向黑洞边缘走去。
随着距离接近,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柔软黏腻,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脏器上。黑洞边缘那些暗红物质如同活物般蠕动,时而收缩时而扩张,散发出浓重的铁锈味和腐臭味。
林巽在距离黑洞边缘一米处停下,从背包里取出两根红绳,一根系在自己手腕上,另一根递给赵峰:\"系紧了。陈三爷说这能帮我们在里面保持联系。\"
赵峰刚系好红绳,黑洞突然剧烈收缩了一下,随即喷出一股暗红雾气。雾气中,一条由半透明人影组成的\"路\"缓缓延伸出来,直达两人脚下。
\"这是...邀请?\"赵峰咽了口唾沫。
林巽握紧斩龙刃,向前迈出一步。就在他的脚触碰到那条\"路\"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猛地将他拉向前方!赵峰惊呼一声想要抓住他,却被一同拽入。
天旋地转。林巽感到自己的身体被撕扯、拉伸、重组,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暴风雪般袭来:他看到祖父年轻时手持罗盘站在一座古墓前;看到释永明在昏暗的地下室里举行某种血腥仪式;看到一面巨大的青铜镜中倒映着旋转的星空...
\"林巽!林巽!\"赵峰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
林巽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从视觉上,他应该是头朝下\"站\"着的。整座城市都是倒置的:建筑物倒悬在\"天空\"中,路灯向下照射,甚至能看到倒挂的树木根系裸露在外。但诡异的是,重力似乎也颠倒了,他可以正常行走,而不会坠入\"天空\"。
\"这就是倒影之城...\"林巽喃喃自语。
赵峰在一旁干呕了几声,脸色惨白:\"我感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扯我的内脏...\"
林巽这才注意到,赵峰的皮肤上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黑色纹路,像是血管,但排列方式又不像人类的循环系统。更奇怪的是,他手腕上的红绳正在微微发光。
\"你体内的地脉秽气...\"林巽突然明白了,\"在这里反而成了保护。\"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条街道与现实的市中心商业街一模一样,只是所有细节都左右相反,就像照镜子一样。店铺招牌上的字是反的,车辆停在\"错误\"的一侧,甚至连垃圾桶的摆放位置都与现实相反。
最引人注目的是远处那座黑色高塔——它倒悬在城市中心,塔尖朝下,直指地面。斩龙刃上的符文青光正指向那个方向。
\"正法罗经在塔里。\"林巽说,\"我们走。\"
两人小心地沿着街道前进。四周飘荡着半透明的幽灵,它们对活人表现出既渴望又畏惧的矛盾态度。一些幽灵试图靠近,但被斩龙刃的青光逼退。
\"这些...是什么?\"赵峰紧跟在林巽身后,声音发颤。
\"滞留在阴阳之间的亡魂。\"林巽警惕地观察四周,\"倒影之城是现实世界的阴暗面,所有被遗忘的、被压抑的、不甘消散的存在都会在这里留下痕迹。\"
正说着,一个幽灵突然从墙壁中穿出,几乎贴到赵峰脸上。那是个面容扭曲的老妇人,眼睛是两个黑洞,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赵峰惊叫一声,本能地挥拳打去,拳头却直接穿过了幽灵的身体。
\"别管它们!\"林巽拽住赵峰,\"只要不主动招惹,它们伤不了我们。\"
随着接近黑塔,环境变得更加诡异。地面开始渗出暗红液体,墙壁上浮现出扭曲的人脸浮雕,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更可怕的是,林巽开始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语——是陈守业!那个被囚龙钉封印的祖先幽灵!
\"林家的孽种...你也来寻找逆罗经吗?...\"声音充满恶意,\"释永明大人会好好招待你的...就像当年招待你爷爷一样...\"
林巽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这些低语,加快脚步。当他们拐过一个街角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街道中央跪着十几个半透明的人影,他们围成一个圆圈,正在机械地重复着磕头的动作。这些人影的脖子上都拴着铁链,链条的另一端消失在空气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当他们磕头时,额头与地面接触的地方就会渗出暗红的液体,随即被地面吸收。
\"这是...\"赵峰的声音哽住了。
\"活祭的亡魂。\"林巽认出了其中几个面孔——是金光寺的僧人!\"释永光用他们做仪式的祭品...\"
就在这时,那些磕头的幽灵突然同时停下动作,齐刷刷地转向两人!他们大张着嘴,却没有声音发出,只有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
\"跑!\"林巽一把拽住赵峰,冲向旁边的一条小巷。
幽灵们无声地尖叫着,拖着铁链追来。林巽边跑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陈三爷给的香灰,向后撒去。香灰在空中形成一道薄幕,幽灵们撞上后发出无声的尖叫,暂时被阻隔。
两人趁机拉开距离,终于来到黑塔下方——或者说上方,因为塔是倒置的。近距离观察,黑塔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与囚龙钉上的有七分相似。一扇青铜大门嵌在塔身中央,门上没有锁,只有一个罗盘形状的凹槽。
\"需要正法罗经才能打开...\"林巽皱眉,\"但我们就是来找它的...\"
赵峰突然指着凹槽:\"看!形状和你那个罗盘不完全一样!\"
林巽仔细一看,确实如此——凹槽的形状更像是某种镜像反转的罗盘。一个大胆的想法闪过脑海:\"也许...也许不需要正法罗经,而是需要证明我们是它的主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掌按在凹槽上,默念祖父教过的一段古老咒文。起初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几秒后,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鲜血渗出,被凹槽吸收。门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红光,伴随着沉重的机械声,青铜大门缓缓打开。
塔内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中央悬浮着一面直径约三米的巨大铜镜,镜面不是反射影像,而是显示着一片旋转的星空。镜前站着一个穿红色袈裟的背影,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身——
不是释永光,而是一个与他有七分相似,但更加苍老的男人。他的眼睛全黑,没有眼白,嘴角挂着疯狂的笑容。
\"释永明...\"林巽握紧斩龙刃。
\"不,\"男人纠正道,\"我是释永光,也是释永明...我们是一体的。\"他的声音忽高忽低,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我等这一刻等了四十年...等地师林的血脉亲自为我打开通道...\"
林巽的目光扫过室内,在铜镜旁边的一个石台上发现了正法罗经——他的祖传罗盘。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像是在挣扎。
\"你想要什么?\"林巽一边问,一边悄悄向罗盘移动。
\"当然是逆转阴阳!\"释永光\/明张开双臂,\"用逆罗经颠倒生死,让我获得永生!而你,地师林的血脉,将是最后的祭品!\"
他突然挥手,铜镜中的星空加速旋转,一道黑光射出,正中赵峰!赵峰惨叫一声,跪倒在地,皮肤上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
\"赵峰!\"林巽想去帮忙,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释永光\/明狂笑着走向铜镜:\"太晚了!仪式已经开始!当北斗七星在镜中连成一线时,逆罗经将完全激活!\"
林巽看向铜镜,只见旋转的星空中,七颗特别明亮的星辰正在逐渐靠近,形成勺形——正是北斗七星!根据它们的移动速度,最多还有十分钟就会连成一线。
他必须在这之前夺回正法罗经,阻止仪式!但释永光\/明就站在铜镜前,而且显然拥有某种超自然力量...
就在这时,跪在地上的赵峰突然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那是陈三爷给他的\"无根水\"混合符灰的溶液——用力扔向铜镜!
瓶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释永光\/明反应极快,一挥手就将瓶子击碎,但仍有几滴液体溅到了镜面上。
\"愚蠢!\"他冷笑道,\"区区符水也想...\"
话音未落,铜镜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被液体溅到的地方,镜面开始扭曲,星空的运转速度明显减缓。释永光\/明脸色大变,连忙伸手去擦,但那些污渍如同烙印,无法清除。
林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冲向石台!释永光\/明怒吼一声,一道黑光从镜中射出,直奔林巽后背。千钧一发之际,赵峰扑上前,用身体挡住了这一击!
\"赵峰!\"林巽回头,看到同伴倒在地上,胸口一片焦黑。
\"拿...拿回罗盘...\"赵峰艰难地说,\"阻止他...\"
林巽咬牙转身,一把抓住正法罗经。就在他触碰到罗盘的瞬间,一股强大的能量从掌心涌入,脑海中突然响起了祖父的声音:
\"巽儿,记住...正法罗经的真正力量不在指引方向,而在'定'字诀...\"
无数古老的知识如洪水般涌入脑海,林巽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正法罗经与逆罗经本是一体,一阴一阳,相生相克。要阻止逆罗经,不是摧毁它,而是...平衡它!
释永光\/明已经擦掉了大部分污渍,铜镜中的星空再次加速旋转。北斗七星已经非常接近,最多还有两分钟就会连成一线。
\"没用的!\"释永光\/明狂笑,\"就算你拿回正法罗经也来不及了!仪式已经...\"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林巽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他没有带着罗盘逃跑,而是高举它,径直走向铜镜!
\"你干什么?站住!\"释永光\/明惊慌地挥手,数道黑光从镜中射出,但都被林巽用斩龙刃格挡。
一步、两步、三步...林巽来到铜镜前,将正法罗经按在了镜面上!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他念诵着祖父教过的古老咒文,\"八卦相错,数往者顺,知来者逆!\"
正法罗经与铜镜接触的瞬间,一道刺目的金光爆发!罗盘的指针停止旋转,死死指向铜镜中心。镜中的星空突然静止,然后开始反向旋转!北斗七星刚刚形成的连线被硬生生打断,整个星空开始扭曲、变形。
\"不!!\"释永光\/明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扑向林巽,但已经晚了。
铜镜表面出现无数裂纹,从中迸发出耀眼的白光。整个黑塔开始剧烈震动,墙壁上的符文一个接一个熄灭。
\"你做了什么?!\"释永光\/明面容扭曲,\"你毁了逆罗经!\"
\"不,\"林巽紧握着正法罗经,在越来越强的白光中眯起眼睛,\"我只是让一切回归平衡...\"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响,铜镜彻底粉碎,释永光\/明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叫,身体如同沙雕般崩塌,化为灰烬。与此同时,整个倒影之城开始崩塌,建筑一个接一个化为虚无...
林巽最后记得的,是自己扑向昏迷的赵峰,用身体护住他,然后世界便陷入了一片刺眼的白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