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德海的别墅客厅里,水晶吊灯将惨白的光线投射在真皮沙发和镀金装饰上。林巽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腰间的罗盘隔着帆布包传来阵阵寒意。
吴德海和妻子坐在对面,两人的脸色比客厅的大理石地面还要苍白。
\"你是说...西郊那个古墓里的东西,通过我家的风水局...进来了?\"吴德海的声音发颤,手指神经质地拨弄着佛珠。
林巽点点头,目光扫过客厅的布局:正对大门的位置摆着一尊金灿灿的财神像,但神像的眼睛被涂成了诡异的红色;东南角放着一个造型古怪的铜制蟾蜍,蟾蜍嘴里含着的不是铜钱,而是一枚锈迹斑斑的古币;最引人注目的是天花板上悬挂的一盏水晶灯,灯架被刻意做成了五只向上托举的鬼手形状。
\"五鬼运财局,\"林巽指着这些布置,\"蟾蜍吞古钱聚阴,血眼财神引煞,鬼手灯架通幽。再加上门上的五鬼摄财镜...\"他顿了顿,\"这不是普通的招财局,而是借阴财的邪法。谁给你布的局?\"
吴德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香港来的黄大师...他说这是秘传的'五路财神聚宝阵'...\"
\"他骗了你。\"林巽从包里取出那本《林氏族谱》,翻到记载\"囚龙钉\"的那页,\"西郊那座墓里埋的是被'囚龙钉'钉住的怨魂,三百年怨气不得消散。而你家的风水局,恰好成了怨气宣泄的通道。\"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二楼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声音。吴德海妻子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死死抓住丈夫的手臂。
\"那...那现在怎么办?\"吴德海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林巽深吸一口气:\"首先,我需要那面五鬼摄财镜。其次...\"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来电显示是赵峰。林巽刚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就传来赵峰急促的声音:\"小林!你在哪?出大事了!王队...王队他...\"
背景音里充斥着混乱的喊叫声和医疗器械的警报声。
\"王队怎么了?\"林巽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他刚才在病房里突然发狂,喊着'别埋我',然后...然后用指甲硬生生把自己的喉咙抓烂了!
医生说他像是...像是在窒息,可是他的气道明明畅通无阻!现在情况危急,医生说可能撑不过今晚!还有另外两个接触过墓里液体的队员也开始出现同样症状!\"
林巽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抬头看向吴德海:\"来不及详细解释了。那面镜子,现在就要。还有,我需要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水源?泉水、古井之类的?\"
吴德海愣了一下:\"有...有!小区后面山脚下有一口古泉,开发商本来想做成景观,但泉水最近变得又红又腥,工程就停了...\"
二十分钟后,林巽站在了那口古泉前。夜色已深,惨白的月光照在泉眼周围新砌的大理石围栏上。
泉眼不大,直径不过一米,但此刻水面泛着诡异的暗红色,像稀释的血液,散发出浓重的腥臭味。
水面不时冒出一两个气泡,破裂时发出黏腻的\"啵\"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水下呼吸。
陈三爷佝偻的身影出现在泉边,手里提着一个旧布袋。他看了一眼泉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果然...水脉被秽气污染了。\"
\"三爷,王队他们...\"林巽急切地说。
老人摆摆手,从布袋里取出一个粗瓷碗和那面从吴德海家取下的五鬼摄财镜。镜面已经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五个鬼脸浮雕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囚龙钉的怨气通过水脉扩散了。\"陈三爷蹲下身,将瓷碗浸入血色泉水中,盛了半碗,\"接触过墓里秽物的人,身体里已经渗入了怨气,就像这泉水一样。\"
林巽看着碗中暗红的液体,水面反射着月光,竟隐约映出一张扭曲的人脸,嘴巴大张,像是在无声尖叫。
\"要救他们,得先净化水脉。\"陈三爷将五鬼摄财镜倒扣在碗口,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抖出一些灰白色的粉末撒在镜背上,\"这面镜子现在成了连接两端的媒介。怨气从墓穴出来,通过吴家的风水局,最后汇入这口水脉...\"
粉末接触镜面的瞬间,碗中的血水突然沸腾起来!暗红的液体翻涌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一股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更可怕的是,水面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气泡,每个气泡破裂时都伴随着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如同人临死前的痛苦呻吟。
陈三爷迅速从布袋里取出一把古旧的青铜匕首,在左手掌心划了一道,鲜血顿时涌出,滴在镜背上。血液没有顺着镜面流下,而是被那些裂纹吸收,像是干渴的土地吸收雨水。随着血液渗入,镜背上的五个鬼脸浮雕竟然开始蠕动,嘴巴一开一合,像是在无声地哀嚎!
\"林娃子,罗盘!\"老人低喝一声。
林巽连忙取出祖传罗盘。刚一拿出,指针就疯狂旋转起来,最后死死指向泉眼方向。陈三爷接过罗盘,将它倒扣在镜背上,正好盖住五个鬼脸的中心。
\"天清地宁,水归其位,秽返其源...\"老人开始用一种古老而拗口的方言念诵咒文,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
随着咒文的进行,泉眼中的血水翻涌得更加剧烈,水面不断隆起又凹陷,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水下挣扎。一股阴冷的风不知从何处刮来,吹得周围的树叶簌簌作响,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和抓挠声。
林巽突然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恍惚间,他看到泉水中浮现出无数苍白浮肿的人手,拼命向上抓挠,想要爬出来;耳边响起此起彼伏的、被泥土闷住的尖叫声;鼻腔里充满了潮湿的泥土和腐败血肉的气味...
\"林娃子!别分神!\"陈三爷的一声暴喝将他拉回现实。老人脸色惨白,额头布满冷汗,但手中的仪式丝毫未停,\"把吴德海叫来!快!\"
林巽转身跑向不远处观望的吴德海。这个平日趾高气扬的地产商此刻缩在一棵树下,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恐惧。
\"吴总,三爷需要你过去。\"林巽简短地说。
\"我?我过去干什么?\"吴德海的声音尖细得不正常。
\"你是这口泉的所有者,也是风水局的受益人。只有你的参与,才能切断怨气与你家宅的联系。\"
吴德海拼命摇头:\"不不不...我不过去!那水里有东西!我看到了!有东西在动!\"
林巽盯着他的眼睛:\"你想像王队一样,在梦里被活埋吗?或者更糟,眼睁睁看着你妻子也变成那样?\"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吴德海头上。他颤抖着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跟着林巽走向泉边。
陈三爷看到吴德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跪下,对着镜子说三遍'债主上门,财归原主'。\"
吴德海哆哆嗦嗦地跪在泉边,看着那碗沸腾的血水和倒扣其上的诡异镜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说!\"陈三爷厉喝一声。
\"债...债主上门,财归原主...\"吴德海的声音细如蚊蚋。
\"大声点!让债主听见!\"
吴德海几乎是哭着喊了出来:\"债主上门!财归原主!债主上门!财归原主!债主上门!财归原主!\"
三遍喊完,泉眼突然发出一声闷响,水面猛地隆起,又迅速回落。碗中的血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清澈,而那些被排出的秽气则如同黑色的烟雾,被吸入镜面的裂纹中。五个鬼脸浮雕痛苦地扭曲着,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尖啸。
陈三爷迅速用一块红布将镜子和罗盘包裹起来,扎紧后递给林巽:\"快!趁秽气还没完全稳定,送回墓前!我会处理这口泉。\"
林巽接过包裹,入手沉甸甸的,冰冷刺骨,仿佛捧着一块寒冰。他刚要转身离开,陈三爷又叫住他:\"等等!\"老人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的符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然后贴在林巽胸前,\"这道'避秽符'能保你一时。记住,到了墓前,把镜子放在墓门处,用罗盘压住,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千万别回头看!\"
林巽点点头,转身向山上跑去。夜色如墨,山路崎岖,手中的包裹越来越重,越来越冷,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透过布料扎进掌心。
耳边不时响起模糊的私语声,像是很多人在同时低声诉说痛苦和怨恨。
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地跑到考古现场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探方已经完全坍塌,形成一个直径约十米的凹陷。凹陷中央,墓穴的入口大敞着,黑黢黢的洞口像一张贪婪的大嘴。
洞口周围的泥土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血浸透。更可怕的是,洞口边缘的泥土不时隆起又凹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地下蠕动,想要钻出来。
林巽强忍着恐惧,小心翼翼地接近洞口。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都传来一种怪异的弹性,像是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表皮上。腰间的罗盘疯狂震动,指针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在天池内无规律地乱撞。
终于来到洞口前,林巽深吸一口气,将包裹放在地上,颤抖着解开红布。镜子和罗盘露出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风从洞中呼啸而出,夹杂着浓重的腥臭味和若有若无的哭泣声。
镜面上的裂纹开始发光,一种病态的暗绿色光芒,五个鬼脸浮雕的嘴巴大张,像是在无声尖叫。
林巽按照陈三爷的指示,将镜子放在洞口边缘,然后把罗盘倒扣在镜面上。就在罗盘接触镜面的刹那,地面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洞口边缘的泥土簌簌滑落,露出更多暗红色的、如同肌肉组织般的物质。
那些物质蠕动着,向镜子和罗盘延伸,像是无数细小的触手。
\"天清地宁,秽返其源...\"林巽学着陈三爷的样子念诵,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触手般的物质已经缠上了镜子边缘,镜面开始剧烈震动,发出刺耳的\"咯咯\"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镜面另一侧拼命敲打。
罗盘的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啪\"的一声,竟然从轴心上断裂,掉落在镜面上!
林巽知道不能再等了。他转身就跑,背后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镜子碎了!无数碎片飞溅,其中一片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一道火辣辣的疼痛。紧接着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同千百人同时尖叫的声音,和一股强大的吸力,仿佛要把他拉回洞里。
\"别回头!\"陈三爷的警告在耳边回响。林巽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盯着前方的山路,拼命奔跑。背后的尖叫声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稠的、如同液体流动的声音,和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整个夜空都在向下压来。
不知跑了多久,林巽终于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泉边。陈三爷还在那里,正在往泉眼中撒入某种粉末。
泉水已经恢复了清澈,但周围的地面上布满了诡异的黑色痕迹,像是被强酸腐蚀过。
\"成...成功了吗?\"林巽气喘吁吁地问。
陈三爷抬头看了他一眼,脸色凝重:\"暂时封住了。但囚龙钉还在墓里,这只是一个权宜之计。\"老人指了指林巽脸上的伤口,\"你被镜子的碎片划到了?\"
林巽这才感到脸颊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摸,指尖沾上了少许血迹。
奇怪的是,血不是鲜红色,而是一种暗沉的、近乎黑色的深红。
陈三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怨气入血...得尽快处理。\"他从布袋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些透明的液体涂在林巽的伤口上。
液体接触伤口的瞬间,一阵剧痛让林巽差点叫出声来,像是有人把烧红的铁丝按进了皮肉。
\"忍着点。\"陈三爷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关切,\"这是'无根水'混合了符灰,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怨气。但要彻底解决...\"
\"得拔掉囚龙钉。\"林巽接上他的话,声音因疼痛而嘶哑。
老人点点头,目光投向山上:\"但不是现在。月亏之时,阴气最盛,我们得等到月圆之夜。\"他收起瓷瓶,声音低沉,\"而且...我们需要帮手。\"
\"帮手?\"
陈三爷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你爷爷当年有个师弟,姓马,精通'赶尸'和'起钉'之术。如果能找到他...\"
林巽突然想起族谱中一页边缘的批注:\"马师弟起钉三寸,惨遭反噬,右臂尽废,隐于市井...\"他心头一紧:\"他还活着吗?\"
\"活着,但不好找。\"陈三爷叹了口气,\"先回城吧。医院里那几个被怨气侵蚀的人,还需要处理。\"
两人收拾好东西,向山下走去。林巽回头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山影,恍惚间似乎看到山顶处有一道模糊的白影一闪而过,像是一个被倒吊着的人形...
当他们赶到医院时,已经是凌晨三点。走廊里灯光惨白,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某种隐约的甜腥味。赵峰蹲在IcU外的长椅上,双眼通红,看到林巽立刻跳了起来。
\"小林!你总算...王队他...\"这个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汉子声音哽咽,\"十分钟前...走了。医生说是窒息导致的器官衰竭,可是...可是他的气管明明是通的啊!\"
林巽胸口发闷,看向IcU的玻璃窗。王海生的遗体躺在床上,盖着白布,但露出的脸部皮肤呈现出一种可怕的青紫色,像是被长时间窒息而死。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的双手手指扭曲变形,指甲全部翻起,床单上满是抓痕和血迹,仿佛死前拼命想要抓住什么。
\"另外两个队员呢?\"林巽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情况稳定了一些,但医生说随时可能恶化。\"赵峰抹了把脸,\"到底怎么回事?那墓里有什么?\"
林巽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陈三爷。老人点点头,从布袋里取出两个小布袋,递给赵峰:\"让他们贴身戴着,七天不要离身。如果做噩梦,在枕头下放一把剪刀。\"
赵峰接过布袋,疑惑地闻了闻:\"这是什么?好重的腥味...\"
\"能保命的东西。\"陈三爷简短地说,然后转向林巽,\"天快亮了,我们得去找马师弟。时间不多了。\"
走出医院大门时,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林巽疲惫地揉了揉脸,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那片划伤他的镜子碎片。在晨光中,碎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绿色,而镜面部分...镜面部分映出的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张浮肿苍白的、带着诡异微笑的陌生面孔!
碎片从他指间滑落,摔在地上,碎成更小的渣滓。每一块碎片里,都有一双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