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外林中站了许久的男人。
他见彭城除了刚才的震动外，便再无其余动静，脸上闪过了一抹疑惑。
等到打听消息的人回来，他脸上的疑惑已经转变成了愤怒。
剑芒闪过，刚才那人已然生机全无。
男人转头看向一个神棍装扮的男子。
“你不是说。彭城地脉力量旺盛，是献祭唤醒龙神的绝佳位置吗？”
“饶命啊，大侠饶命！大爷饶命！
我的卦象就是这么显示的啊！”
“就是……这么……显示的？”
男人说话的语气一词一顿。
每当他停下来的时候，神棍的身体就抖个不停。
“那你这意思是，我办得这事不称龙神的心意，所以它才没有如我所愿的苏醒？”
他看着还在不停翻书抱佛脚的神棍，直接用剑刺穿了他的喉咙。
“这是怎么回事？”
柳娘换了身劲装出现在他身后。
见他没有回应，便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老大，这彭城只是震荡了片刻，便再没了动静，不知您说得天罚……”
男人猛然回身出掌，瞬间将跪在地上的柳娘打飞出去。
柳娘本就受了伤，男人出手更是一点儿力道都没收。
她的身体猛得撞在了身后的树干上，喉中顿时涌出了一股甜腥气。
“都是一群没用的废物！
什么龙神之祭，全都是假的！
就跟那虚无缥缈的神明一样，都是假的！”
男人拔出腰间长剑，用力挥斩出了一道刚劲的剑芒。
剑芒飞过，林中枝叶断了大半。
柳娘低着头不敢说话，整个后背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
“老大，派去闹事的人传来消息。
他们成了，只是有部分兄弟被抓了。”
柳娘的声音带着一抹颤音，身体更是止不住的颤栗。
一柄青锋长剑正抵在她雪白的脖颈间，再近半寸就能要她的命。
她只能将想到的事情一股脑儿的说了出来。
“还有一事。
王免也拥有异能，他的异能是冰。
跟他腰间的长鞭配合，威力甚大。”
男人将剑柄从柳娘的脖颈间移开了不少。
柳娘看着他的动作，瞬间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寒光一闪。
柳娘凄厉的叫声响彻城外山林。
“只有经历过恐惧的猎物，才会在猎人放松时露出这样的神情动作。
你以为的得救，不过是我故意露出的破绽。
因为只有让你看见希望，你才能记住这一瞬的绝望。”
柳娘捂着左脸那道从眉间落下的剑伤，泪水混合着血液不停地滴落。
“裴成然！我也是你的猎物嘛？”
裴成然猛得蹲下身来，一把抓住了柳娘的头发，粗暴的动作让她的发簪散落在地。
“猎物？你配吗？”
“既然我不配！
你又为何要依赖我断崖山的人力去为你做这些！
还命我们烧城放火？”
裴成然的目光倏得冷了下来。
那不含一丝情感的目光砸在柳娘的身上。
顿时让她的身体开始止不住的战栗。
“我……我难道说错了吗！”
柳娘松开了捂住脸颊的手，脸上的神色带着一抹决然。
力量在她指尖凝聚，曼陀罗花的香气溢满了周围。
“你口口声声说，不相信神明的存在，却听信那神棍的哄骗。
用彭城大火，烧祭了三百二十七条性命给所谓的龙神。
希望它能招来天灾，灭了这一城的人。
你这种又当又立的小人，你若真能成功，那才真是老天瞎了眼！”
香气越发浓郁，但裴成然却毫发无伤，更没有出现任何不清醒的症状。
裴成然了无兴致地看了她一眼。
“你就只有这点能耐？
拿不出一点儿实际行动，只会用嘴叫嚣？
若不是你杀不了我，你又怎么会甘心对我俯首？
不过，我得提醒你，你的家人可都在我手上。
你说你今日想要杀我，还有对我出言不逊这笔账……
我该怎么跟他们清算呢？”
柳娘的身体顿时僵硬起来，她蓦得松开了紧握的双手。
力量收回，弥漫在周围的香气瞬间消散。
她看向裴成然的眼里满是恨意。
“当初，是我瞎了眼，居然请贼入室！”
裴成然抬手，从她完好的脸颊处轻轻地抚过。
粗糙的指腹摩挲过她娇嫩的皮肤，带起了一片痒意。
而与之相对的另一半脸颊，却带着骇人的伤口。
皮肉外翻的剑痕看起来很是瘆人。
“你恨我？”
柳娘抬头，颤抖着唇道。
“我恨！
我恨不得饮汝血，生啖汝肉！”
裴成然的唇角骤然勾起了一抹愉悦的弧度。
“恨？
没有爱，哪儿来的恨，难不成柳娘你……还爱着我？”
听着裴成然如此令人作恶的话语，柳娘忍不住干呕起来。
殊不知，她的这番举动彻底激怒了裴成然。
他一把攥住柳娘的脖颈，毫不收力的手掌，使得鲜红的血液从她脸上簌簌滴落在他手间。
他愤怒的眼中唤回了一丝清明，随即便将柳娘用力摔向一旁。
“柳娘，你应该恨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是你带我进的断崖山，也是你将我带到了你爹娘的面前。
更是你，让我有机会在他们的吃食中下药。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如果你没有带我进山，你依旧是断崖山上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你们的断崖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背上肆意屠杀的恶名。
更不会成为人人唾骂的对象。
柳娘，你说你该恨的人真的是我吗？”
裴成然蹲着身子，用柳娘的衣裙擦去了他掌上的血污，起身冷冷扫了她一眼。
“告诉那些人，就说。
白虎山上的宝物被王家贵客夺去，而王免身负异能，是不为世道所容之人。
王誉做的那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的孩子。
该如何煽动情绪这样的小事，不需要我来教你怎么做吧。
你最好是……
能让他们借此机会逼死王誉。”
裴成然的身影瞬间消失，树林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柳娘见他没有提及自己的家人，这才敢松下一口气，低声哭泣起来。
咚——
没过多久。
一条断臂被人从上方扔下，出现在了柳娘面前。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残肢，柳娘的心头涌上了一股不安。
等她将断臂翻过来时，那上头的戒指顿时让她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爹！爹！”
“这次只是给你的一个小小警告。
若是再完不成我交代给你的任务……
那下一次卸掉的，可就不是一条胳膊了。”
柳娘通红的眼底满是怨愤，不受控的嘴角微微抽动，仿佛是在拼命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诅咒。
喉咙中的铁锈味也越来越浓。
看着柳娘的这副神情，裴成然忽然笑了。
“终于。
承受这种痛苦的人，终于不再只有我一个。
如果能从王免身上也看见这样的神情，那该多好。”
阴冷的笑声消失在了林间。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彭城民间很快便流言四起。
“你听说了吗，那个王誉可是个害人的恶魔。
他用钱买下女童后，就把她们送去生祭！
别看他平时装成一副善人模样，其实是怕那些冤死的女童回来报仇！”
“王誉？每年都会给咱们发钱的王誉老爷？”
“嗯！就是他！而且，他家那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知道为什么他年十八了，还没成亲吗？就连个暖房的丫头都没有！”
“为什么？”
“因为他的身上有被神下的诅咒！
他能点物成冰，我看那些所谓被生祭的女孩，多半都被他折磨死了。”
“对对对！我那天还看他用披风包着一个姑娘入府呢。”
“哎呦，那个姑娘可了不得！
你们想啊，好人家的姑娘，谁能跟这怪物混一起？
我可听人说了。
那白虎山上的宝贝，就是被她夺去了，想她也是有几分能耐的。”
“呸！什么能耐，她的出现害死了多少人？
还有刚才的震荡，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嘛！”
“什么意思？”
“还什么意思呢，这是神明发怒了！
还有酬神夜出的这等祸事，都是他们害的，更是那个女人搅和的！”
“要我说，就该把他们下大狱，让他们以死赎罪，别连累了我们！”
官府大牢。
王誉左侧的牢房中，关着风萧白从白虎山上带下来的几人。
他们看着王誉到了这儿还一副悠然的模样，都对他嗤之以鼻。
“装什么！都是要死的人了，还一副老爷做派。”
陈晟刚一进来，便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看着端坐在阴冷地面上的王誉，轻哼了一声。
可走到跟前，他又立马换上了另一副神情。
“王老爷，您也别怪我。
这外头这么多人看着，我要是不抓你，这也实在说不过去。”
王誉抬眸看了他一眼。
“大人，我确实没做过这等惑乱人心的事情。
还望大人明察，还我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