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要审理的案件,不止一件,但都是有关联。大皇子,相国,可要听仔细了。”言靖之嘴角微勾,原本温润的眼中此刻多了一份往日不曾有的锐利神采,那是一种胜券在握的自信光芒。
箫洛云微微侧头看向他,对于言靖之还有另一重身份,她早有察觉,可着实没想到竟是监察御史。皇帝用人不拘一格,不单纯以年纪阅历评判,这份识人之明与魄力,着实让她有些意外。箫珩则是早已知道言靖之的身份,那日言靖之向他坦诚相告时,他直到晚上躺在床上,临睡前才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他心中对父皇的深谋远虑,既满怀敬畏,又充斥着无奈。父皇将言靖之安插在他与兄长之间,让他一直误以为言靖之是自己与大皇子之间的幕僚与帮手,却不曾想,自己的一举一动皆在陛下的掌控之中。可笑的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受父皇器重喜爱,是因为自己无心皇位。如今想来,他不过也是众多皇家子嗣中的一员,终究逃不过被皇家命运摆弄的玩偶罢了。心中虽失落万分,但他深知自己的身份,不敢有任何包庇的举动。想到大皇兄平日里的深藏不露,他满心都是痛心。
箫赢眼神闪烁不定,嘴角虽挂着一抹看似镇定的浅笑,但那笑容却难掩眼底的慌乱。顾相国则是冷笑着,试图以这冷笑来掩饰内心的不安,可那微微颤抖的手指还是泄露了他此刻的紧张。
“带证人!”言靖之高声下令。不多时,一个高瘦男子被侍卫押解着领了进来。看到来人,箫赢微微皱眉,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顾相国则是面无表情,可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言靖之扫了他们一眼,嘴角微微上扬,那上扬的弧度仿佛是对他们无声的嘲讽。
“台下何人?”言靖之威严地问道。
“草民,阿侬,原是言府布庄的仓管。”犯人说出身份后,大皇子和顾相的脸色瞬间有了变化,原本佯装的镇定被打破,一丝恐惧悄然爬上他们的脸庞。
“就是你,倒卖皇家御贡之物?”言靖之目光如炬,紧紧盯着阿侬。
“小人是被威胁逼迫,实在无奈之下才犯下这等错误。”阿侬满脸悲戚,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哦,何人威胁逼迫你?”言靖之追问道。
“是……”阿侬看向一旁的顾相,顾相顿时眯起眼睛,恶狠狠地怒瞪着他,那眼神仿佛要将阿侬生吞活剥。
“大胆,你看我作甚?”顾相和大皇子都未曾见过阿侬本人,自然不认识,但他们清楚他的名字和身份,深知此人一旦开口,恐怕会牵出诸多对他们不利的事情。
“是顾相的管事,来找到草民,说要草民将库房中滞留的御贡布匹拿出来,交予他,还让草民写下字据,诬陷给言老爷。”阿侬鼓起勇气说道,声音虽不大,却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这寂静的审讯室里掀起轩然大波。
“你胡说!管事早已身故,哪里由得你如此污蔑。”顾相恼羞成怒,大声呵斥道,试图以此来打乱阿侬的阵脚。
“请问顾相,你家管事为何身故?”有其他官员敏锐地抓住这个疑点,开口问道。
“自然是因病。”顾相挑眉,装作略带惋惜的样子,可那生硬的表情却显得十分刻意。
“哦。”那官员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便没有再问,可这简短的一个字,却让在场众人都察觉到了其中的深意。
“空口无凭,你可有证据?”顾相试图挽回局面,强装镇定地质问阿侬。
“有,草民手里有一份当时的账目文书,还有管事给的银子与地契。他说,只要我办成了,就携带全家离开南州。草民当时实在不愿,可无奈家人被架着脖子,生命受到威胁,只好答应。事情处理后,草民就携带家人逃离南州,可在半路上,被人拦截,对方都是黑衣蒙面,手提大刀。草民知道他们是要杀人灭口,心中悲戚,懊悔不该害了主家,自己也难逃厄运。心灰意冷之下,就打算赴死,原本草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不料醒来发现,身处异地,家人也平安无事。”阿侬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道出,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利刃,刺向顾相和大皇子。
“这是有人救你们?”言靖之追问道。
“对,是有人救下了草民一家,还让我们安心待着,吃喝都有人送来。为的就是今日出来作证。”阿侬感激地说道,眼中闪烁着对救命恩人的感恩之情。
大皇子和顾相在一旁听着,心中早已如惊弓之鸟,忐忑不安。他们深知,一旦阿侬所言属实,自己必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好,你先退下,将证物呈上。”言靖之吩咐道。众人心中疑惑,不明白言靖之为何就问了这么些,似乎并没有深入挖掘。
“哼!无稽之谈。”顾相冷哼一声,试图以不屑的态度来否定这一切。
“顾相,不妨认一认,这银两地契可是顾府的?”言靖之示意人将证物呈到顾相面前,那证物仿佛是一张催命符,让顾相心中愈发慌乱。
顾相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便转过头去,装作毫不在意地说道:“不过是一些身外之物,本相哪里见过。”
“哦。也对,顾相乃是一国重臣,日理万机,哪里会在意这些俗物。财帛地契,那理应是家中主母掌管才是,请顾相夫人上堂。”言靖之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语气仿佛早已料到顾相的反应。
“什么?你们……”顾相好像很意外,没想到言靖之竟会把主意打到自己夫人身上,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臣妇见过诸位大人,皇子殿下。”顾夫人被带了进来,她神色慌张,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夫人,你怎地来此?”顾相强装镇定地问道,心中却在暗自埋怨夫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老爷,不是您让我来的吗?”顾夫人一脸茫然,疑惑地看着顾相。
“胡闹,我何时让你来了?”顾相忍不住大声呵斥,全然不顾及夫人的颜面。
“顾相,还是先稍安勿躁。顾夫人,这里有一份地契与少许财帛,您看看,是否是贵府之物?”言靖之温和地对顾夫人说道。
顾夫人一头雾水,心中虽有疑惑,但又不敢多言。顾相一直紧紧盯着她,眼神犀利如刀,试图用眼神警告她不要乱说话。可顾夫人却有些恼怒,她虽身为妇道人家,但毕竟是堂堂相府夫人,老爷在人前对她如此疾言厉色,让她觉得十分没有面子。
箫洛云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凭她对顾夫人的了解,她明白此刻顾夫人心底怕是对顾相刚才的行为有些计较。顾相刚才见到她时,那般不顾及她脸面的怒喝,在这敏感时刻,或许会成为打开真相大门的一把关键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