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葬神谷浸在墨色里,唯有杨辰手中的册子泛着微光。他刚练完《血修一刀斩》的起势,指缝间还渗着血珠,穆老给的固元丹在舌下化开,暖流传遍四肢,却压不住心口翻涌的烦躁。
“杨兄,你看那边。”石蛮突然拽了拽他的衣袖,指向谷口方向。
火把的光晕里,十几个修士正围着辆马车推搡。车帘被扯破,露出里面蜷缩的少女,怀里紧紧抱着个锦盒。领头的是个穿银甲的修士,腰牌上刻着“玄天门”三个字,他一脚踹在车夫背上,厉声喝道:“奉掌门令,搜查可疑人员!这盒子里是什么?交出来!”
少女吓得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这是我娘的遗物,不能给你们……”
“遗物?”银甲修士冷笑一声,伸手就去抢。少女死死抱住盒子不放,被他反手一推,狠狠撞在车轮上,额角立刻渗出血来。
“住手!”杨辰攥紧拳头就要上前,却被穆老拉住。“别冲动。”老者低声道,“玄天门是三大宗门之一,在这里动他们的人,等于捅马蜂窝。”
“可他们在抢东西!”杨辰的声音发紧,“就因为他们是大宗门,就能随便欺负人?”
穆老叹了口气:“这世道本就如此。玄天门掌着葬神谷的准入令,在这里他们说的就是规矩。你看周围那些修士,哪个没看见?不都低着头装没看见?”
杨辰望去,果然见篝火旁的修士们纷纷转头,有的假装添柴,有的低头饮酒,连刚才还在说笑的几个散修,也瞬间噤声。那银甲修士见没人敢管,越发嚣张,竟直接将少女怀里的锦盒夺了过来,打开一看,里面只有半块玉佩和几件旧首饰。
“就这破烂?”他嫌恶地把盒子扔在地上,玉佩摔成了两半。少女扑过去抱住碎片,哭得撕心裂肺,他却带着人扬长而去,路过杨辰他们的石洞时,还斜睨了一眼,满眼不屑。
“看到了吗?”穆老拍了拍杨辰的肩,“这就是不公。大宗门的修士丢了根针,能让全谷的人帮忙找;小门派的弟子被抢了遗物,连哭都不敢大声。”
杨辰想起三天前在溪边遇到的药童,说他采的灵药被凌霄阁的弟子抢走,还被打断了腿。当时他以为是个别例子,现在才明白,这葬神谷里,公道从来只偏向有权有势的人。
“那我们练刀还有什么意义?”林巧巧的声音带着哭腔,“连保护一个姑娘的遗物都做不到,就算斩了血尸王,又能改变什么?”
叶青羽沉默地捡起地上的锦盒碎片,递给蹲在那里抹眼泪的少女。少女哽咽着说:“我叫阿禾,我娘是百草堂的药师,上个月被血尸王伤了,临终前让我把玉佩送到流云宗……”
“百草堂?”穆老突然道,“你娘是不是姓苏?”
阿禾点点头。穆老叹了口气:“你娘当年救过我,她的百草枯毒术,在葬神谷里没人能比。”他看向杨辰,“玄天门的人之所以抢你娘的遗物,怕是盯上了百草堂的秘方。”
杨辰的心猛地沉下去。他想起师父说过,二十年前,百草堂曾是葬神谷最大的药铺,就因为不愿归顺玄天门,被诬陷私通魔族,一夜之间被抄了门,掌门苏夫人带着残部躲进了谷深处——原来阿禾的娘,就是当年的苏夫人。
“他们还说……”阿禾擦了擦眼泪,“说我娘勾结血尸王,是谷里的祸害,要把百草堂的人全抓起来问罪。”
“一派胡言!”穆老气得发抖,“苏夫人当年为了救玄天门的弟子,自己中了尸毒,怎么可能勾结血尸王!”
石蛮一拳砸在石头上:“这群混蛋,颠倒黑白!”
杨辰突然站起身,掌心的血珠滴在《血修一刀斩》的册子上,字迹仿佛活了过来。“穆前辈,子时快到了吧?”他的声音异常平静,“血尸王的事,或许和玄天门有关。”
穆老眼睛一亮:“你是说……”
“阿禾,你娘有没有说过,血尸王的封印是谁破坏的?”
阿禾想了想,从怀里掏出块染血的布帛:“这是娘临终前画的,说看到玄天门的人在封印处埋东西。”
布帛上画着个奇怪的阵图,中央是玄天门的标志。穆老凑近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是‘血祭阵’!用活人精血催醒尸王,他们想借尸王的手,除掉所有不顺从的势力!”
夜风突然变得阴冷,远处传来血尸王的嘶吼,比往常更急、更凶。银甲修士带着人往谷深处走去,手里提着几个被捆住的修士——正是百草堂的弟子。
“他们要去献祭!”阿禾惊呼。
杨辰握紧光剑,剑刃映出他眼底的冷光:“穆前辈,《血修一刀斩》的最后一式,是不是叫‘破妄’?”
“是,那式最耗精血,却能斩碎一切虚妄。”
“那就好。”杨辰的声音里带着种决绝,“今天,我要让这葬神谷看看,不公的规矩,该碎了。”
他率先冲出石洞,光剑在夜色里划出明亮的弧。石蛮扛起重斧跟上,叶青羽的软剑如银蛇出洞,林巧巧的符箓在空中连成火网。穆老看着他们的背影,突然笑了,从怀里掏出尘封多年的弯刀:“老骨头也该活动活动了!”
阿禾抱着母亲的玉佩碎片,站在篝火旁望着。她看见杨辰的光剑劈开了玄天门的阵旗,看见石蛮的重斧砸烂了血祭阵的祭坛,看见穆老的弯刀如血光般掠过,斩碎了银甲修士的嚣张。
最亮的是杨辰那一刀。他站在祭坛中央,周身血光与白光交织,《血修一刀斩》的最后一式“破妄”斩出时,不仅劈开了血尸王的戾气,更劈开了笼罩在葬神谷上空的阴霾——那些藏在暗处的不公、那些被掩盖的真相、那些敢怒不敢言的沉默,都在这一刀下无所遁形。
血尸王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黑烟消散。银甲修士们瘫在地上,看着周围围上来的修士——那些曾经沉默的人,此刻眼里都燃着怒火。
杨辰捡起那半块摔碎的玉佩,走到阿禾面前,用灵力小心地将碎片拼好:“别怕,以后不会再有人敢欺负你们了。”
阿禾看着重新合在一起的玉佩,突然笑了,眼里闪着泪:“我娘说,公道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照进葬神谷,落在杨辰带血的剑上,折射出温暖的光。他知道,斩碎不公的路还很长,但只要有人敢举起剑,就总有天亮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