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水把木炭钥匙往红木盒里放时,指尖蹭到夹层的照片,边角勾住了她的袖口。
周瘸子正往灶膛添柴,火光映着他的白发。
那照片…… 是梅梅娘最后拍的。
赵小梅凑过来,布偶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我娘长啥样?
何雨水把照片抽出来,相纸薄得像蝉翼。
照片上的女人抱着襁褓里的婴儿,鬓边别着朵栀子花,眉眼跟赵小梅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周瘸子的喉结滚了滚,拐杖往地上磕了磕。
她走那年梅梅才一岁,说要等花籽发芽了就回来。
何雨柱突然往门外跑,回来时手里攥着把铁锹。
咱现在就去种籽!等开春发芽了,也算给她娘个交代。
饭馆门口的空地早被孩子们扫干净了,何雨水蹲在地上挖坑,手指沾着湿土。
孙志国拄着拐杖凑过来 —— 他腿还没好利索,裤脚沾着泥。
雨水姐,我爹说种花得掺点芝麻,花根长得牢。
何雨水往坑里撒了把芝麻,又埋进栀子花籽。
那就让芝麻陪着它,像咱一家人。
正说着,民政局的人骑着自行车来,车后座绑着个红布包。
何同志,这是补发的抚恤金,给周老先生和赵老班长的。
周瘸子把钱往何雨水手里推,指尖抖得厉害。
给孩子们买书本,我老了,花不着。
民政局的人往墙上贴了张通知,浆糊在纸上洇出印子。
下周要办模范表彰会,您二位可得去。
赵小梅突然扯了扯何雨水的衣角,声音发怯。
我…… 我能去不?我想给爹戴红花。
何雨水往她头上别了朵纸做的栀子花,笑了。
当然能,你是周叔的闺女,该去。
夜里下起了小雨,何雨水把红木盒抱到灶台边烤,怕照片受潮。
盒盖没关严,掉出张纸条,是爷爷的字迹:“雨柱雨水泥土亲,灶台连着万家心”。
何雨柱凑过来看,突然红了眼眶。
这是爹教我写字时写的,说咱家人不能忘本。
周瘸子往灶膛添了块煤,火苗舔着锅底。
你爹当年总说,灶台是根,人走再远,也得回来添把火。
第二天一早,孙志国举着铁锹往门口跑,泥点子溅了满脸。
雨水姐!发芽了!花籽发芽了!
何雨水跑出去看,嫩芽顶着露珠,在雨里颤巍巍的。
赵小梅蹲在地上哭,眼泪掉在泥土里。
娘,你看…… 它真的发芽了。
正哭着,警车鸣着笛停在饭馆门口,警察扶着个老太太下来,头发全白了。
周瘸子看见老太太,拐杖 “哐当” 掉在地上。
秀兰?你…… 你还活着?
老太太扑过来抱住他,哭声抖得像风中的花。
我以为你早不在了…… 当年被抓去香港,好不容易才逃回来。
何雨水往老太太手里塞了把椅子,往她脸上看 —— 跟照片上的女人像一个人。
您是…… 周婶?
老太太抹着眼泪点头,手指摸着赵小梅的脸。
这是梅梅吧?跟她娘年轻时一样。
何雨柱往灶台上炖的排骨汤里撒了把葱花,香气漫出来。
周婶,先吃饭,有啥话慢慢说。
老太太喝着汤,突然指着红木盒里的银镯子。
这是我打的!当年梅梅娘走时,让我一定给孩子留着。
周瘸子握着她的手,老泪掉在汤碗里。
这些年苦了你了。
老太太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是叠汇款单。
我每年都往孤儿院寄钱,写的是你的名字,没敢留地址。
何雨水翻着汇款单,日期从 1966 年到现在,从没断过。
孤儿院的老院长说,有个 “周秀兰” 总寄钱,原来就是您。
正说着,门口吵吵嚷嚷的,赵老三被两个狱警押着过来,手里捧着个木盒。
我…… 我来赔罪。赵老三把木盒往桌上放,里面是枚军功章,还有本存折。这是我叔的章,存折里的钱,是我这些年攒的,捐给孤儿院。
赵小梅把军功章往赵铁山的照片前放 —— 照片是从医院拿来的,赵铁山笑得一脸灿烂。
我叔要是在,肯定会原谅你。
何雨水往赵老三手里塞了个热馒头,是刚蒸的栀子花包。
好好改造,出来了还能来饭馆吃包子。
狱警押着赵老三走时,他突然回头鞠了个躬。
谢谢。
表彰会那天,何雨水穿着新做的蓝布衫,给周瘸子和赵铁山的遗像别上红花。
李司令站在台上,声音洪亮得像敲钟。
周福来同志、何老栓同志,用一生守护孩子,他们的精神得传下去!
台下突然响起掌声,孩子们举着栀子花喊:“雨水姐姐!周爷爷!”
何雨水往台下看,孙志国正扶着周婶,赵小梅捧着布偶,何雨柱站在灶台边 —— 饭馆搬到了会场旁边,他支了口临时的锅,正往锅里撒栀子花。
散了会,何雨水往灶台前走,接过何雨柱递来的锅铲。
哥,我来吧。
何雨柱往旁边退了退,笑着点头。
早该你掌勺了。
何雨水往锅里倒了勺油,滋滋声里,她突然觉得爷爷和周叔就在身边,看着她笑。
周婶往灶膛里添了块煤,火苗窜得老高。
这花炒肉真香,跟梅梅娘做的一样。
赵小梅往孩子们手里分着肉,布偶上的银铃叮当作响。
雨水姐姐,明年花开了,咱还种不种?
何雨水往土里看,新撒的花籽在风中滚了滚,像在点头。
种,年年都种。
夜里关了门,何雨水把红木盒放在灶台最高处,里面的勋章和照片在灯光下亮得温柔。
何雨柱往炉膛里添了最后块煤,火星子溅在地上,像撒了把星星。
雨水,你说这灶台,是不是真能连着人心?
何雨水望着窗外,月光落在刚发芽的花苗上,嫩芽上的露珠闪着光。
是呢。
她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映着她的脸,像藏着团暖烘烘的春。
灶台上的铁锅还温着,里面的栀子花炒肉剩了半碗,香气漫在空气里,像在说:日子啊,就该这么暖,这么香。
只是没人注意,红木盒的最底层,压着张泛黄的纸,是何老栓写的菜谱,最后一页画着个小小的灶台,旁边写着行小字:“给雨水泥土,等她长大掌勺”。
字迹歪歪扭扭的,却像株刚发芽的花,在烟火气里,慢慢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