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将轧钢厂烟囱染成金红色,操场欢呼声渐散,几个孩子正追逐着铁皮做的简易足球。
何雨柱站在食堂门口,手中攥着全国围棋锦标赛邀请函,纸角已被汗水浸皱。
沈砚之的话在耳边回响:“钱老说,你的棋里有股烟火气,是别人学不来的,全国赛场正好缺这样的棋手。”
何雨柱低头轻笑,可不就是烟火气嘛,常年在灶台前熏染,连落子都带着锅铲的力道。
“哥,你在这儿傻站着干啥?”何雨水提着布包走来,里面是换洗衣物,“郑同志让我来叫你,说后勤的事要跟你商量。”
何雨柱把邀请函塞进兜里,转身笑道:“啥事这么急?”
“还能啥事,食堂的事呗。”何雨水拉着他往办公室走,“张师傅说你要是不回食堂,他就申请退休,他说除了你炒的菜,谁做的都不对味。”
这话让何雨柱心里一暖,脚步却慢了下来。
食堂的灶台,他着实舍不得。
那些被油星溅黑的墙壁,被铁铲磨亮的锅沿,还有工人们捧着饭盒时满足的笑脸,早已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
可围棋棋盘,同样令他心动。
钱老说他有天赋,沈砚之说全国赛场需要他,这种被认可的感觉,比拿四级厨师证时还让他激动。
“哥,你咋了?”何雨水看出他不对劲,停下脚步,“是不是有啥心事?”
何雨柱犹豫半天,掏出邀请函递给妹妹:“你看这个。”
何雨水展开信纸,眼睛越睁越大,看完后猛地抬头:“全国锦标赛?哥,你要去参加比赛?”
“还没定。”何雨柱踢了踢脚下石子,“沈同志说钱老推荐的,下个月开赛,要去一个月。”
“一个月?”何雨水皱起眉头,“那厂里的事咋办?郑同志刚让你负责后勤,正是关键时候……”
“所以我才犯愁啊。”何雨柱叹了口气,“回食堂吧,觉得辜负了钱老的心意;去比赛吧,又放不下厂里的事——后勤刚理顺,张师傅年纪大了,食堂离了我,怕是又要出乱子。”
兄妹俩并肩坐在食堂门口石阶上,晚风吹来饭菜余香,混杂着操场上青草的气息。
何雨水把邀请函叠好放在腿上:“哥,你先告诉我,你心里到底想不想去?”
“想。”何雨柱毫不犹豫,“做梦都想跟那些顶尖棋手比划比划,看看我的棋到底差在哪儿。”
“那就去。”何雨水声音很轻,却带着笃定,“张师傅那边,我去说——他最疼我,我说两句好话,再让郑同志多派个人帮衬,肯定能顶住。”
何雨柱愣了愣:“就这么简单?”
“不然呢?”何雨水笑了,用手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当后勤负责人,不是让你天天守在食堂炒菜的。管理是啥?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张师傅手艺不差,就是缺你那股子灵活劲儿,你把炒肉的火候、调味的诀窍跟他说透,他肯定能行。”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认真:“再说了,这是全国锦标赛,不是天天都有的机会。60年代能去北京比赛,那是多大的荣耀?不光你脸上有光,咱厂、咱胡同,都跟着沾光。”
这话说到了何雨柱的心坎里。
60年代的人,最看重集体荣誉。能代表厂里、代表市里去参加全国比赛,比当多大的官都让人自豪。
“可后勤的事……”
“后勤的事有郑同志帮你盯着,还有李厂长呢。”何雨水打断他,“李怀德厂长跟我说了,他最佩服你两点:一是炒菜实在,二是做人正直,后勤交你手里,他放心。”
提到李怀德,何雨柱想起下午的事——郑同志宣布让他负责后勤时,李怀德悄悄拉着他说:“别被眼前的事困住,你有更大的本事,就得往大地方去闯。”
当时他没明白,现在想来,李厂长怕是早就知道围棋比赛的事。
“还有啊。”何雨水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你忘了钱老的身份?他认识的人里,有不少是体委的领导。你要是在比赛里出了成绩,说不定能给厂里争取点好处——比如多批点猪肉指标,或者给车间换两台新机床,这可比你天天守着食堂有用多了。”
何雨柱的眼睛亮了。
他咋没想到这层?
60年代物资紧张,厂里的猪肉指标、机床设备,都是卡脖子的事。要是真能通过比赛给厂里争取到好处,那才是真本事。
“你这脑子,咋突然这么灵光?”何雨柱笑着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力道没掌握好,疼得何雨水龇牙咧嘴。
“那是,”何雨水揉着肩膀,得意地扬起下巴,“也不看是谁的妹妹。”
兄妹俩相视一笑,愁云散了大半。
何雨柱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走,先去跟郑同志说一声,比赛我去,但后勤的事得安排好——张师傅那边,你可得多费心。”
“放心吧。”何雨水也站起来,把布包往他手里一塞,“我这就去找张师傅,就说你去北京比赛,让他暂代食堂负责人,等你拿了奖状回来,第一个给他炒红烧肉。”
这话正对张师傅的脾气。
何雨柱笑着点头,转身往办公楼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
路过操场时,王师傅正带着几个老工人收拾东西,看见他就喊:“柱子,听说你要去北京比赛?可得给咱争口气!”
“放心吧王师傅,保证拿个好名次!”何雨柱挥了挥手,心里的底气更足了。
办公楼里,郑同志正在跟李怀德商量事,桌上摊着后勤的报表,红笔圈出的重点都是食堂的问题。
“郑同志,李厂长。”何雨柱推开门,语气坚定,“全国围棋锦标赛,我去。”
郑同志抬眼笑了:“想通了?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李怀德也放下笔:“后勤的事你不用操心,我跟张师傅打过招呼了,他说保证把食堂管好,等你回来检查。”
“谢谢二位。”何雨柱心里一暖,“但我有个条件——比赛期间,我要每天给厂里打电话,问问后勤的情况,要是出了岔子,我随时回来。”
“这没问题。”郑同志一口答应,“厂里的电话给你留着,啥时候想打就打。”
事情就这么定了。
何雨柱走出办公楼时,天已经擦黑,食堂的灯亮了起来,窗户里映出张师傅忙碌的身影,隐约还能听见他哼着《咱们工人有力量》的调子。
他突然觉得,不管是灶台还是棋盘,只要用心去做,都能做出名堂。
回到家,何雨柱连夜收拾行李——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一双新纳的布鞋,还有钱老送他的那本《棋理浅释》,被他用红布包好,放在箱子最底下。
何雨水给他煮了碗鸡蛋面,卧了两个荷包蛋:“多吃点,明天去北京,路上得有精神。”
“你也吃。”何雨柱把一个荷包蛋夹给她,“厂里的事,还有家里的事,就辛苦你了。”
“跟我还客气啥。”何雨水扒拉着面条,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沈同志说明天一早来接你,坐火车去北京,让你别迟到。”
“知道了。”何雨柱点头,心里却突然冒出个念头——他还没跟钱老道谢呢。
这次能有机会去全国赛场,全靠钱老的推荐。
“我明天早点起,去趟钱老家。”何雨柱说。
“别去了,”何雨水摇头,“沈同志说钱老昨天就去上海了,说是有个国际交流赛要参加,临走前让他给你带句话——‘棋盘如灶台,守住本心,啥菜都能炒出香味’。”
何雨柱愣住了,随即笑了。
钱老这话,说得真透彻。
守住本心。
不管是炒菜还是下棋,不都得守住本心吗?
夜里躺在床上,何雨柱辗转难眠,一会儿想起食堂的铁锅,一会儿想起棋盘的格子,直到天快亮才迷糊着睡过去,梦里都是滋滋作响的炒勺和落子的脆响。
第二天一早,沈砚之准时来接他,两人提着简单的行李往火车站走。
胡同里的邻居都出来送,王大妈塞给他两个煮鸡蛋,老李头把自己珍藏的旱烟给了他一盒:“到了北京,别给咱胡同丢人。”
何雨柱一一应着,心里暖烘烘的。
走到胡同口时,他回头望了一眼——自家的屋顶上,烟囱正冒着淡淡的青烟,何雨水的身影在院子里晃动,正帮他晾晒昨晚没干的床单。
“走了。”沈砚之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何雨柱转过身,大步往火车站走去。
铁轨在晨光中闪着光,像一条通往远方的路。
他知道,这趟北京之行,不会轻松。
全国赛场的棋手,个个都是高手,比厂里的刘铁根、杨为民难对付多了。
但他不怕。
灶台前练出的韧劲,棋盘上悟到的智慧,还有身后这么多支持他的人,足够让他闯一闯。
只是他没料到,刚到火车站,就看见李怀德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份电报。
“雨柱,等一下!”李怀德把电报往他手里一塞,“北京来的急电,说……说比赛时间提前了三天,你这趟火车赶不上开幕式了!”
何雨柱展开电报,上面的字迹潦草却清晰:“速到,开幕式提前,事关参赛资格。”
他心里咯噔一下——参赛资格?
难道还有变故?
沈砚之也皱起了眉头:“怎么会突然提前?钱老没说啊……”
李怀德抹了把汗:“郑同志已经去联系铁路局了,看能不能安排你坐后面的快车,赶在开幕式前到北京。”
何雨柱捏着电报,指节泛白。
这趟棋赛,怕是从一开始,就不会那么顺利。
他抬头望向火车站的钟楼,指针正指向七点整,第一趟火车的汽笛声已经响起,悠长而急促,像在催促着他做出选择。
是按原计划走,还是等后面的快车?
等快车,可能赶得上开幕式,却要冒误车的风险。
按原计划走,虽然稳妥,却可能失去参赛资格。
站台上的人群熙熙攘攘,有人扛着行李匆匆赶车,有人在跟亲友告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方向。
何雨柱深吸一口气,突然做出了决定——他转身对沈砚之说:“你先坐这趟车走,跟钱老说我随后就到。”
然后他看向李怀德:“李厂长,麻烦你跟铁路局说一声,我要坐最快的那趟车,哪怕是货运列车,我也得赶去北京。”
参赛资格,他必须拿到。
不仅为了自己,更为了那些等着他传捷报的工人师傅,为了胡同里那片期待的目光。
只是他没料到,这趟加急的旅程,会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同样要去北京参赛的年轻棋手,而这人,竟然是刘铁根的侄子。
一场新的较量,还没到赛场,就已经悄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