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死亡，来得突兀而无声。
就在人群最密集的前方，一片看似与周围无异、只是略微有些下陷的空地，当第一批大约数千人踉跄着踏入其中时——
“嗡！”
一声低沉到几乎撼动魂魄的嗡鸣响起。
地面上，毫无征兆地亮起了无数细密、繁复、散发着不祥暗红色光芒的纹路，瞬间交织成一张覆盖了方圆数百米的巨大网络。
紧接着，暗红色的光芒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将踏入其中的所有人完全吞没。
没有惨叫，甚至来不及挣扎。
红光只是一闪而逝，随即迅速黯淡、消失。
而原地，那数千名“先锋”也同时消失了。没有血肉，没有骨骼，没有灰烬，就仿佛他们从未存在过一般。
只有空气中骤然浓郁了几分的血腥味和一股焦糊的能量气息，证明着刚才那刹那发生的恐怖。
后方的人群骤然僵住，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浸透全身，让他们的脚步钉在了原地，发出压抑到极致的抽气声和呜咽。
“继续走！停下者，死！”
红颜团女子冰冷的呵斥声再次传来，更有甚者，一道凌厉的魂力冲击波扫过人群边缘，将几个吓得瘫软在地的人直接震成了血雾。
前有未知的绝地，后有索命的阎罗。
绝望之下，人群再次被驱动，他们绕开了那片刚刚吞噬了数千同伴的区域，如同受惊的兽群，更加混乱地向深处涌去。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咔嚓！”
有人踩碎了半掩在焦土中的一块不起眼的骨片，下一刻，阴风怒号，无数半透明的怨灵尖啸着从骨片中涌出，扑向附近的人群，疯狂撕扯着他们的魂魄，被触及者立刻双眼翻白，口吐白沫倒地，魂魄被硬生生扯出、分食。
“噗通！”
有人失足跌入一片看似浅洼的水泽，浑浊的泥水却瞬间如同活物般缠绕而上，带着强烈的腐蚀性，伴随着凄厉的惨叫，落水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血肉消融，只剩白骨沉底。
“咻！咻！咻！”
途经一片怪石区域，岩壁上看似天然的孔洞骤然喷射出密集的能量箭矢，穿透力极强，瞬间将几十人射成了筛子。
陷阱、禁制、残留的战场杀阵、诡异的原生生物……
这片古战场仿佛一个布满致命机关的死亡迷宫。而这些被驱赶在前方的“先锋”，他们的血肉之躯，就成了触发这些机关最廉价的“探路石”。
死亡以各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大规模地降临。
惨叫声、爆炸声、能量呼啸声、临死前的诅咒与哀嚎，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绝望的交响乐。
而在后方，君无悔率领的红颜团，始终与前方混乱绝望的人群保持着一段安全的距离。
他们如同最冷静的旁观者，又如同最高效的清道夫。
每当有大规模的禁制被触发，显露出形迹和威力后，君无悔便会淡淡开口，指出其能量节点或薄弱之处。
他身后的女子中，立刻便会有人出手，或是联手布下阵法隔绝，或是催动元宝远程轰击，或是施展神通将其暂时封印、削弱。
她们的动作精准、高效，配合默契，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浪费。
利用前方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她们有条不紊地清理着通往深处的障碍。
仅仅一个时辰的推进，用人命填出来的道路两旁，已是尸骸枕藉，惨不忍睹。
数十万“先锋”在层出不穷的杀阵、诡异陷阱和怨灵袭击中化为乌有，他们的死亡唯一的价值，便是为后方那支冷酷的队伍标注出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就在这绝望的灰色洪流几乎要被彻底摧毁意志之时，前方景象豁然一变。
一片相对完整的废墟出现在众人眼前，残破的宫殿基座虽已倾颓，却依旧能窥见昔日的宏伟。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废墟中央，竟有一小片区域氤氲着朦胧的霞光，灵气明显比周围浓郁数倍。
霞光之中，隐约可见几株形态奇异、散发着莹莹宝光的植物随风轻摆，旁边甚至还有一些散落的、看似不凡的兵器碎片和玉简。
“机缘！是古战场遗留的机缘！”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嘶哑地喊了一声，瞬间点燃了剩余“先锋”眼中早已熄灭的火焰。绝望麻木被一股突如其来的贪婪和渴望取代，许多人下意识地就要往前冲去。
然而，一道无形的壁垒骤然出现在前方，将所有人阻挡在外。红颜团的女子们冷漠地维持着屏障，目光扫过躁动的人群，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这时，君无悔缓缓上前一步，他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如同冷水浇头，瞬间遏制了他们的冲动：
“诸位‘主人’，”他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虚伪的恭敬，“前方看来是前人遗泽，算是尔等此番辛苦的……意外之喜。”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片霞光氤氲之地，继续道：“还劳烦诸位‘主人’前去，将所得机缘取出，然后——上交天宫。”
“上交天宫？”人群一阵骚动，脸上写满了不甘与愤怒。用命换来的东西，竟然要全部上交？
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君无悔慢条斯理地补充：“当然，天宫赏罚分明。主动上交者，可视贡献大小，奖励‘天宫探索先锋’锦旗一面，以彰功绩，流芳百世。”
锦旗？流芳百世？许多人气得浑身发抖，这简直是侮辱！
“当然，”君无悔话锋一转，语气显得格外“开明”，“若有个别‘主人’实在心爱所得，不愿上交，天宫亦不强求，充分尊重各位‘主人’的财产权。”
这话让一些人微微一怔，心生一丝侥幸。
但君无悔接下来的话，却将他们直接打入了更深的冰窟。
“哦，对了，本少方才忘了告知诸位‘主人’一些细节。”
他语气轻松，“诚然，诸位身为‘无产阶级的主人’，天宫与各大帝国体恤尔等艰辛，在分成上已是给予了巨大优惠。”
他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寻常修士若得机缘，上交天宫与所属帝国以及其它杂七杂八的分成，往往需五六成之多。
而诸位，只需两成！天宫一成，尔等所属帝国一成。看，天宫对诸位是何等厚爱？”
这番“厚爱”的言辞，让下方众人胸口发闷，几乎要呕出血来。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不过，”君无悔话锋一转，如同毒蛇吐信，“分成之后，尚有税费需要缴纳。依法纳税，乃是每一位天宫治下子民应尽的光荣义务。”
他伸出两根手指，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其一，个人所得税。此税乃按尔等此次于星露之渊中所获全部机缘之总价值计算。若总价值超过一百万下品元石，则需缴纳其中百分之四十五，上缴天宫宫库。”
百分之四十五！
人群中的骚动瞬间变成了死寂，许多人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其二，”君无悔无视他们的反应，继续补充，“尔等各自所属的帝国，亦有权征收帝国个人所得税。此税率因帝国而异，仁慈些的，或许只收百分之二十；若严格些，收取百分之四十五，亦是常事。”
他顿了顿，看着下方一张张惨白绝望的脸，仿佛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诸位需明白，方才所说的‘分成’，是指将尔等此行所有收获的总价值，先进行平均分配，计算出尔等每人‘应得’的那一份额，然后，再以此份额为基础，分别缴纳上述两项税款。”
他这番解释清晰而残酷，彻底撕碎了所有人最后一丝侥幸。
简单来说，他们拼死获得的宝物，先要被拿走总价值的两成，然后剩下的部分，还要被天宫抽走高达百分之四十五的个人所得税，最后剩下的那点，还要再被自己所属的帝国抽走可能同样高达百分之四十五的税！
层层盘剥之下，真正能落到他们手里的，还能剩下什么？
这哪里是赏赐？这分明是敲骨吸髓！是用最冠冕堂皇的理由，行最残酷的掠夺之实！
那面所谓的“锦旗”，此刻听起来更是无比的讽刺。
“无产阶级的主人？”人群中，一个干瘦的老者惨笑出声，声音嘶哑如同破锣，“我们不过是……你们用来探路的蝼蚁！”
“诸位主人，莫急，话别说得这么难听。”君无悔声音温润，带着一种令人牙痒的从容，“蝼蚁尚有撼树之志，工具亦有可用之材。本少此番安排，实则是一片苦心，意在锻炼诸位主人坚韧不拔的意志与为天宫奉献的精神。此等磨砺，胜过闭门苦修百年，乃是无价之宝。”
他话语微顿，目光扫过那片霞光氤氲的废墟，仿佛才想起什么，用一种恍然且“体贴”的语气补充道：
“哦，对了，方才本少所言个人所得税，乃是针对收获丰厚者。具体而言，是此行总收益折合超过一百万下品元石的部分，才需缴纳那百分之四十五。此乃激励先进，促进诸位主人努力寻宝之策。”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几分“遗憾”与“实事求是”：
“不过，以本少观之，这星露之渊虽机缘无数，凶险亦是无处不在。凭借诸位主人的……嗯，‘深厚’修为？”
他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改口道，“不，瞧本少这记性，诸位主人都乃凡俗之躯，并无修为在身。如此一来，能否寻到宝物尚在两可之间，即便侥幸所得，恐怕也多是不入流的微末之物。”
他的声音变得愈发“温和”，仿佛在宽慰众人：
“若是诸位主人此行总收益，折合下品元石低于五千之数，那么恭喜，天宫体恤民情，特设起征点，此等微薄收入，无需缴纳分文个人所得税。宫库充盈，不差诸位这点辛苦钱。”
这番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入每个人的心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