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周身,并无惊天动地的威压散发,却自带一种执掌乾坤、俯瞰众生的绝对气场。他仿佛就是“规则”的化身,是“命运”的代行者。
凌烬的石躯骤然绷紧,残存的左臂下意识握紧,尽管那里已空无一物,只有断腕处传来的幻痛。眉心裂痕中的魂火疯狂摇曳,显示出他内心滔天的巨浪。他认出了这道气息,这股仿佛凌驾于一切之上、将万物视为棋局的冷漠意志!
“玄……机……子!”三个字,几乎是从凌烬的石齿缝间生生挤出,带着刻骨的寒意与滔天的恨意。这个他曾视为恩师,最终却引他入局,步步算计,导致白璃化龙魂散、自身石躯永锢的幕后黑手!他竟然……在此地,以这种方式,再次现身!
玄机子的虚影微微波动,那混沌星璇般的“目光”落在凌烬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实验品般的兴味。他并未开口,一道平和却蕴含无上威严、直接响彻在凌烬灵魂深处的声音已然响起:
“凌烬,许久不见。看来龙冢怨念与刑天凶煞,尚未将你这枚顽石彻底磨灭。”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丝毫情绪,却比任何嘲讽都更令人心寒。
凌烬强压下神魂中被引动的诅咒反噬与凶煞躁动,嘶哑的声音如同破损的风箱:“这一切……龙冢异动,天机阁追杀……都是你在幕后操控?!”
玄机子的虚影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微风吹过琴弦的叹息,又或许那只是能量流动的错觉。“操控?”他“看”着凌烬,混沌星璇缓缓流转,“何为操控?我不过是在这浩瀚星盘上,布下了一些……可能性。是鱼儿自己选择了吞饵,是棋子自己走向了命定的格位。”
他微微抬手,指向周围那由血液与怨念构筑的符文锁链,以及脚下这片被独立出来的空间。“便如此局。我予天机阁一个‘诛杀灾星、夺取山河印’的由头,予这些修士一个‘扞卫正道、获取功勋’的念想。是他们自身的贪婪、恐惧、乃至那点可笑的正义感,驱动了他们来到此地,献上鲜血与魂魄,铸成了这‘问心血界’。你说,是我操控了他们,还是他们……操控了自己的命运?”
话语如冰锥,狠狠刺入凌烬的心神。他想起那些刺客眼中混杂的情绪,想起人族在面对“灾星”时那不分青红皂白的敌意,想起自己在逃亡路上所见所闻的种种……玄机子的话,像一把无情的手术刀,剖开了表象,露出了内里血淋淋的真实——人心的弱点,才是这世间最容易被利用的“规则”。
“至于龙冢……”玄机子的声音依旧平淡,“冰夷残魂的苏醒,归墟裂隙的异动,乃至你体内龙怨与凶煞的冲突……不过是旧日因果的必然延续。初代天帝以《山海经略》创世,划分三界,镇压混沌,其本身,便是对这方天地最大的干预。而任何干预,皆会引发‘道’的涟漪,产生‘劫’的波动。我所做,不过是顺应这‘劫’的轨迹,稍稍……推波助澜罢了。”
他顿了顿,混沌星璇般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凌烬的石躯,直视他识海中那激烈冲突的魂火与凶煞,以及胸膛内那片微弱的逆鳞银光。“便如你,凌烬。身负弑天血脉,承载天帝残魂,得《山海经略》认可,却又与龙族因果纠缠,持刑天凶兵,受万古诅咒……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悖论’,一个行走的‘劫数’。你所经历的一切痛苦、挣扎、爱恨、牺牲,不过是你这个‘悖论’与天地大道相互摩擦、碰撞,必然产生的……火花。”
凌烬的尸躯微微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与一种……被彻底否定的虚无感。原来他所有的抗争,所有的牺牲,在白璃龙魂消散时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在无数个日夜承受诅咒噬心的折磨……在玄机子眼中,都只是“道”的涟漪,“劫”的波动,是“必然产生的火花”?
“所以……白璃的死,也只是你所谓‘必然’的一部分?”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石躯内的魂火与凶煞因这极致的情绪波动而再次狂暴,几乎要冲破眉心的禁锢。
玄机子的虚影沉默了一瞬,那混沌星璇的流转似乎有刹那的凝滞。但很快,恢复了那永恒的漠然。“银龙白璃,她的诞生,她的命运,她与你的相遇,她的牺牲……皆是这庞大因果链条上早已注定的一环。她的龙魂能短暂压制你的诅咒,她的逆鳞能引动刑天凶兵的一线清明,甚至她此刻残存于逆鳞碎片中的一点灵犀,仍在试图守护你……这一切,都只是‘资源’在不同环节的优化配置,是为了推动更大的‘局’得以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