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便是富察皇后的千秋寿宴。
丝竹管乐声不断,皇后身着黑底团龙纹吉服,掐着佛珠端坐上首,温温柔柔的笑着,眉眼舒展,带着没有锋芒的神性和温润。
下面的嫔妃们也挂着不知是真是假的笑容,纷纷献上寿礼。
富察皇后也不扫兴,不论谁送上什么样的贺礼,她都会笑意盈盈的夸赞一句“漂亮”、“喜欢”。
妃嫔和乐,后宫祥和。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突兀的笑声。
高贵妃步步生莲,扭着腰胯进门,笑容讽刺。
“皇后娘娘,臣妾为您去准备礼物了,迟来莫怪。”她脸上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拍了拍手。
两名小太监端着一个盖有红布的托盘进门。
高贵妃紧紧盯着皇后的表情,掀开布帘:“臣妾特地为皇后娘娘打造了一尊送子观音,您可喜欢呀?”
面对永琏的去世和中宫无嫡子的情况,富察皇后痛苦难耐,高贵妃此举,是在她心上插刀子。
果然,一直维持亲和笑容的皇后嘴角落下,眼神泛冷。
目睹一切的嫔妃们难掩惊慌之色,面面相觑,声音堵在喉咙里。
高贵妃见戳中皇后痛楚了,乘胜追击,挑衅道:“按照老祖宗的规矩,只有皇后才能用纯金器,所以臣妾特地命造办处打造了纯金观音,才配得上皇后娘娘您尊贵的身份呀。”
富察皇后嘴角虽然在上扬,但任谁都能看出她的不悦:“高贵妃的这番美意,本宫收下了。”
室内沉静片刻,高贵妃状似斗胜的公鸡,昂首挺胸地坐到位置上。
瞧着像是她过寿一般,快活又自在。
富察皇后恹恹地转了转佛珠,冲尔晴点头。
尔晴心领神会,走出门去,指挥宫中各处机构送礼,还特地小声提点道:“皇后娘娘心情不好,你们都警醒着点。”
宫女太监们流露出感激的神色,恭恭敬敬进殿送礼。
一批又一批的人进去了,有一个绣坊绣女却不断向人群后躲着,表情很是紧张。
尔晴一眼看出捧着绣坊献礼的人正是魏璎珞,她也没管这人要做什么,只是担忧地抬眼,让人把明玉唤了出来。
“明玉,你看着他们点,我去瞧瞧皇上的赏赐怎么还没到。”
见到尔晴把组织人献礼的大活交给她,明玉骄傲起来,拍着胸脯让她放心。
走出大门的时候,尔晴还能听见明玉耍威风的声音。
“你,就你,那个绣坊的宫女,老躲什么啊,赶紧进去给皇后娘娘献礼,耽误了吉时,你担待得起吗?”
没走几步路,尔晴远远便看见李玉带着浩浩荡荡一串人急匆匆赶来。
见到了人,尔晴也不能上去迎接,以免显得急切失礼。
幸好她的目的也不是出来看皇帝的赏赐,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立刻转身,快步向殿内走去。
暖融融的宫殿里,魏璎珞汗都要掉下来了,她高举托盘,慢吞吞说着贺词,明玉狐疑地看着她,让她赶紧掀开黄绸。
高贵妃随意一瞥,看见魏璎珞,目光诧异。
之前她设计用枇杷暗害愉贵人腹中胎儿,被魏璎珞一句枇杷新叶有毒揭穿。
幸好魏璎珞都是私底下告诉愉贵人的,否则闹到皇后皇上面前,她肯定会被治罪。
因此高贵妃将魏璎珞召到储秀宫,准备实施报复。
没想到她故意装傻,指着高贵妃的藕粉丸子喊着要吃,来摆脱嫌疑。
高贵妃见状生疑,强逼她吃下七碗丸子试探。
魏璎珞强忍不适吃完,装得撑到难受,彻底骗过高贵妃。
因此她一直以为魏璎珞真是个傻子,没想到居然都是骗她的。
原本气到皇后的得意消失殆尽,高贵妃满心被耍了的憋屈,直直瞪着魏璎珞,眼神似毒蛇。
魏璎珞此刻根本顾不上感知高贵妃的怨恨,脑子装的都是绣坊献给皇后的朝服被毁,散发着荧光的七彩羽线,替换成鹿尾绒毛搓成的丝线,也不知道能否过关。
她急的手都在抖,终于在即将掀开黄绸的最后一秒,听见皇上赏赐赶来的声音。
李玉笑得胖脸上堆出褶皱,细细讲解皇上对皇后寿辰的重视和用心。
高贵妃再也受不了了,气得半死,找借口回宫了,临走前,还不忘剜魏璎珞一眼。
得了皇上赏赐,富察皇后脸上重新绽放笑容。
魏璎珞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硬生生将鹿尾丝线说成重返旧俗,厉行节俭的善举,隐去孔雀羽线丢失一事。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绝对是绣坊出了问题,才会用鹿尾做丝线。
但是魏璎珞嘴甜,脑子转的快,富察皇后也没有为难人的意思,于是轻飘飘放过她了。
事后,魏璎珞跪在长春宫前请罪,将孔雀羽线丢失的事情说的一清二楚。
“娘娘仁慈,奴才铭记于心。”魏璎珞抬起头,露出一张虽算不上极美,却富有生机与野心的脸。
杏眼顾盼间满是灵动,脸庞生得格外小巧,纵使身着最素净的宫女服,也藏不住周身的锐气。
这股子机灵劲儿和锋锐的性子被富察皇后看在眼里,她有几分欣赏,想留魏璎珞在长春宫做宫女。
对于富察皇后的决定,尔晴不意外。
皇后本身就喜欢活泼开朗的人,否则不能把明玉纵得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副孩子脾气。
对于形同槁木的富察皇后来说,自由自在做自己是她毕生的梦想,如明玉的心思纯粹,如魏璎珞的勃勃生机,于她而言都有着极强的吸引力。
唯独明玉气得不行,晚间休息时,趴在尔晴肩头吐槽。
“原来她就是魏璎珞,这样一个人,皇后娘娘居然还允许她进长春宫,以后宫里肯定会被她搅得乌烟瘴气!”
“我实在不明白皇后娘娘喜欢她什么?”
回想起魏璎珞几次三番特立独行的表现,尔晴垂下眼眸,敛起算计,轻轻拍了拍明玉的胳膊。
“皇后娘娘当然是喜欢她谨慎机敏的性格啊,若再找个像你这样粗心大意的,我还要不要活了?”
尔晴语调柔柔的,含着笑意,状似调侃,只是那笑根本不达眼底,
“尔晴姐姐,怎么连你都帮她说话啊?”明玉当了真,委屈的瘪嘴,对魏璎珞的厌恶达到顶峰,“不行,我一定要揪到她的错处,把她赶出宫去!”
尔晴笑盈盈地摸了摸她斗志昂扬的脸蛋:“好啊,那我等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