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朝瑶坐在榻上,像婴儿裹着襁褓般披着被子,脸色阴沉盯着前来宣旨近侍。
今日近侍一入府,凤哥就他妈发疯了,准备刺窟窿。她拉住凤哥,凤哥以为她偏向玱玹,特别是知道选拔之事还未卸下,气得又开始烧云了。
近侍垂眸不敢迎上大亚寒冷刺骨的目光,“本次考官任职由大亚负责....”恨不得圣谕少写两字,他念完赶紧回去交差。
好好好.....玱玹,用恩宠把她架在火上烤,逼她在众目睽睽下承情。
“接。”朝瑶摊开手,近侍抬眸正好看见圣女洁白如玉的手臂,急忙低头,顾不上什么领旨谢恩,圣谕一卷,恭敬放在圣女手上。
“既然如此,麻烦你再跑一趟,三日后我在府邸设宴,邀请名单上诸位议事。”朝瑶心念电转,将邀请的名单写在纱帐,随后一撕递给近侍。
近侍..........“诺。”
对方一走,朝瑶披着被子去观赏火烧云了。“凤哥。”
“那是他西炎玱玹的王位,不是你的。”九凤不愿小废物这样过一辈子,她明明不喜欢这些事。
无事时就盯着皓翎与西炎的地图沉思,明知无法阻拦西炎的野心却要竭力保住皓翎的利益。
朝瑶迎着春和景明,踩着云蒸霞蔚,走到凤哥身边,顺带用被子将他裹住,两人裹在一张被子里。
九凤低眸一瞟,雪白肌肤上姹紫嫣红,欲扯开的被子随即紧了几分,揽住她后腰压向自己。
“我知道不是我的。”朝瑶抱住凤哥的腰身,靠在他胸前,“天道无亲,常与善人。我上辈子肯定罪大恶极,否则怎么出生就是灵体呢?”
“凤哥,我只不过借着玱玹的手,想多帮帮大家。”朝瑶仰头注视着凤哥,眸中便漾开蜜色的光晕,仿佛阳光穿过琉璃盏。
大功德者?获一线生机,保住万分之一核心执念的记忆碎片。
九凤在小废物的瞳孔里捕获了自己的倒影,那么小,那么完整。“上辈子罪大恶极,这辈子洗心革面?”手指骤然掐紧她后腰,火灵顺着掌心烙进她肌肤。“老子看着你这辈子作天作地。”
被子裹成茧只露她脑袋,火云随着话语翻涌,“玩死了我给你捞回来,再亲手弄死你。。”
朝瑶...........海底捞吃过,黄泉捞算了,捞出个鬼玩意。“谢谢啊,好心鸟。”
“去你妈的。”她活着,他可以勉强做个好人;她死了,全世间存不存在都和他没关系。
九凤一把将她按进云堆里封住嘴,手却诚实地护住她后脑。他的吻像一场天火坠落,朝瑶在灼烧般的窒息中轻笑,谁让凤哥连亲人都带着同归于尽的疯劲。
他啃咬她锁骨时,火云化作锁链缠住她脚踝,怕她坠下去,更怕她逃走。她脸颊晕开一抹胭脂色,故意在他耳边喘:“凤哥…云要散了…” 手指却勾住他发丝。
云层突然翻涌如怒潮,整片天空煅烧成透明的琉璃盏,盏中盛着他们颠倒的身影。
“散了再聚。”动作凶狠,掌心却垫着她后颈,连一缕发丝都没让云絮勾到。
朝瑶看着散了又聚,聚了又散的云霞。人生如聚散之云,离合本是常态,不必执着,亦无须悲喜过度。
察觉到小废物的不专心,掐着腰陷进云堆,眼眸炸开金红的星子。“看我。”
朝瑶.........瞪大眼睛,“看完了。”
九凤........炽烈回应她的敷衍,碾碎小废物的所有退路。
“凤哥,玱玹......唔!”猛地被捂嘴。
“别让我在这个时候听见这个名字。”九凤知她何意,一寸一寸碾过。耳畔低语有丝无奈的妥协:“他只需做爱民如子的帝王。”
兄妹情深的哥哥,留给大废物独享。
城中百姓见怪不怪圣女府邸上空出现的云蔚霞起,花雨都出现过,锦绣华丽的云彩算什么。城中孩童更爱凝视云朵的变幻莫测,一会猛兽、一会瑞兽。
小豆子踮脚指着天空:“快看!云变成大狗狗啃月亮啦!”
隔壁二丫气得跺脚:“明明是凤凰在梳羽毛!你看那团红的......”话音未落,那绯云突然被扯成长条,活像阿娘晾的豆角。
“又变了又变了!”孩子们滚作一团。只见云霞忽而拧成麻花,忽而炸成,最顶上那朵金云还一抖一抖的,像极了隔壁王叔偷喝酒打嗝的样子。
“我知道!”虎子突然举手,“定是云婆婆在晒被子,神仙打架抢被角呢!”说着那\"被子\"哧啦裂成两半,漫天落下亮晶晶的云絮,孩子们忙不迭用衣兜去接。
避免凤哥瞅着自己在中原忙心烦,干脆拉着凤哥回天柜,免得哪天不称心,真把房子烧了。
天柜山巅,大家伙看见君上抱着被子突然回来,连忙别开头,闭上眼。
抱着铺盖突然闪现山巅的是谁?哦是我们英明神武的君上!知道的说是避世清修,不知道的以为被媳妇赶出家门连夜逃难呢。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生气是君上,低头是君上,哄人还是君上。
总说女人是红颜祸水,?可遇见祸水那天——?君上直接一个猛子扎进去,还嫌池子不够深。
九凤白日处理这段时间积攒的事务,朝瑶就在玄冰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把皓翎与西炎地图盯出花。
推翻皓翎王的打算,进行战事推演:
一到五年,西炎凭借玱玹的军事才能和中原氏族支持,逐步蚕食皓翎边境,但难以速胜,皓翎水军强大,沿海防线难以突破。
皓翎依靠海上防线和富庶资源,可长期固守,但陆战劣势渐显。
两国贸易断绝,皓翎商路受阻,西炎粮草压力增大,民众流离失所。
五到十年,西炎久攻不下,中原氏族可能暗中倒戈,动摇玱玹统治根基。
皓翎王若强硬镇压主和派,或引发贵族离心。
长期十年以上,两败俱伤。西炎惨胜,帝国分裂,西炎攻破皓翎王都,但损失惨重,中原氏族独立倾向加剧。皓翎遗民继续抵抗,形成割据势力,如当年洪江带领的辰荣军般。
皓翎覆灭,王族流亡。王族流亡海上,国土被瓜分,西炎无力长期统治东南沿海,最终失去控制。
若涂山氏或赤水氏趁机壮大,可能建立新王朝。西炎、皓翎残余势力、中原世家、辰荣残部等多方混战,大荒再次进入战乱时代。
西炎与皓翎的战争将是一场没有赢家的豪赌:
一个耗尽刀兵,一个枯竭沧海,余下破碎的山河与未竟的野心,最终只在史书上留下一页:相争,渔人得利的残章。?
朝瑶注视着皓翎的万里海域,与西炎边境衔接的地方。西炎玩陆地战?皓翎就来海战,咱们各打各的!切断商路,中原氏族若利益长期受损,会施压玱玹妥协;若他强行镇压,则可能触发内乱。
一国两制?双王共治?分封制?联邦制?宗教自治?
她曾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世界,别人看路,她看解决方案。
日暮凤哥回来,朝瑶挥散地图,直接把祖宗埋土里,抛之脑后。
“凤哥!咱们去玩雪!”上前一扑,抱着她的火炉。
九凤..........他上辈子罪大恶极,遇见这么爱折腾的小废物。嘴上骂几句,托起她的腿弯,抱着傻子去山巅玩雪。
殿外的妖侍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女君歪头一亲君上的脸,君上唇角向下抿都是笑,齐刷刷背过身去抖落身上的鸡皮疙瘩。
以前觉得君上威严如山,现在懂了,山是活的........会自己往女君脚底下滚的那种。
宫中近侍到访,辰荣熠等中原氏族以为是陛下有何旨意,当得知是圣女邀众人议事,猜测是证据还是选拔之事?
近侍按照名单所写,挨着挨着上门通知,连在西炎城岳梁也接到消息。
五王和七王本想推辞,可看了看天空,莫名应下。
宴请日,众人纷纷到场,府中花团锦簇间篝火熊熊,汁香四溢的全羊正在炙烤,羊皮烤得金黄脆裂。
残月渐染赤晕,似浸透了一层薄薄的朱砂。篝火舔舐夜空,将烤全羊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
长案两侧,众人由侍女带领依次坐落,坐定后竟发现西炎氏族与中原氏族各安一方,面面相看。
辰荣熠、岳梁、始冉、四氏族长、五王、七王均在场。
始冉看着自己面前肥头大耳的烤猪.......猪耳恰对准他,忆起农耕时被魔女揪着耳朵听训,“听不懂?耳朵要不要?”
“诸位久等了。”
一道清脆嗓音响起,众人抬首看去,圣女从府门方向大步走来,衣摆扫过烤羊铁架,带起一阵孜然味的旋风。她今日束了男子发冠,腰间却挂着女儿家才有的禁步,走起路来叮咚乱响,活像扛着整个首饰铺冲锋陷阵。
“今日邀请诸位是来商讨考官一事。”朝瑶落座立即道明今夜之事。
篝火“噼啪”炸响一颗火星,岳梁觉得那猪竟似活了,油汪汪的眼珠子直勾勾瞪着他。
“我的意思是........”朝瑶拿起案上分肉的匕首,环视众人一圈。
在场之人仿佛觉得下一刻就有旱雷劈下,七王不禁想起有莘氏被劈成杂草的头发。
“你们互换地盘担任考官。”
众人抬眸看了看对面之人,匕首在朝瑶指尖转出一弧冷光,映得岳梁一哆嗦,那烤猪的眼珠子竟跟着刀锋同步转了半圈。
“圣...大亚,我们对中原之外的地方不熟悉。”姬氏族长瞟了一眼对面西炎五王和七王,同样略带诧异,他们也不知?圣女这话仿佛直接板上钉钉,定下他们作为考官了。
“不熟?好吧。”朝瑶亲切温和地笑了笑。匕首尖轻轻抵住猪额,忽然手腕一翻
“唰!”?
刀锋沿颅骨缝隙游走,如拆一封火漆密函。猪头皮肉应声分离,露出森白骨色,油脂凝成珠,顺着刀脊滚落,在案面上砸出一串油星子。
“路不熟,我派人护送。地不熟?正好方便诸位了解风土,担忧安全?谁在对方地面出事,我送对方一家相陪,保他黄泉路上不寂寞。”
满座死寂。这不是来商讨,直接派活。
刀尖触碰到骨头时发出“咯吱”轻响,每切断一根,五王的眉毛就跳一下,仿佛那刀刮的是他的神经。
离戎昶看着匕首游刃有余?地游走于骨隙之间,宛若?庖丁解牛?般精准。刀刃所过之处,肥肉如雪崩般层层分离,筋骨却完好无损,堪称?分筋错骨?。
这是要把在场人分解了???
朝瑶唇间含笑惬意手上速度不减分毫,双眸有意无意掠过大家,却不在任何人脸上停留。“分权如分肉,我知诸位在想什么,不外乎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那套。”
“但诸位可想过......”朝瑶将外层酥脆,内里多汁的猪五花肉,率先放在辰荣熠碟中。辰荣熠顶着众人探寻的目光欲道谢,圣女已经将下一块五花肉放在五王盘中。
五王盯着盘子里的猪肉!!!她居然能想到自己?这肉没毒吧!
指尖在案几上敲了敲,肉香混着刀锋的冷意钻进鼻腔。他忽然咧嘴一笑:“圣女这分肉的手艺,倒比西炎御厨还利落。”
朝瑶的刀尖在猪肋骨上轻轻一挑,软骨断裂的脆响让七王后颈一凉。“五王过奖了。”她将一片粉白的梅花肉搁进七王碟中,“御厨分的是死物,我分的……可是活路。”
离戎昶的酒杯在半空顿了顿。
“活路?”曋氏族长突然开口,指尖摩挲着碟沿,碟中摆放着烤至微焦猪肩肉,“圣女的意思是……”
“哎呀....”朝瑶忽然拖长调子,匕首“铛”地扎进猪头骨缝,惊得姜氏族长手边的酱汁泼出半盏。她歪头轻笑,“曋氏族长急什么?连猪脑都要焖足时辰才入味呢。”刀锋一旋,刀尖一拨,白花花的脑髓“咚”地落进姬氏族长碗里。
“您说,是也不是?”
族长盯着那团颤动的脂膏,喉结滚了滚。
“好个活路!圣女不如直说,这肉里到底掺了多少诚意?”五王故意用银箸戳破肉块,汁水溅上袖口金龙纹。
众人转眼间看见两截猪排划出一道弧线,精准落在岳梁与始冉的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