玱玹送小夭回到西炎王居住的宫殿,两人蓦然听见殿内传来西炎王低沉的笑声,还有俏皮的话语。
熟悉的声音正是心心念念惦记之人。
“老祖宗,我这针线活是不是有长进,你夸我两句呗。”
西炎王瞅着朝瑶展示的得意之作,帽子内衬绣着飞龙在天,这龙胖成这样能飞上天嘛!
“勉勉强强......”西炎王见朝瑶满脸期待,为难自己吐出一句夸赞,“比之前强。”
小夭瞬间笑靥如花,提着裙摆冲进宫殿。玱玹稳稳心神做好被气晕的准备,尽管迫不及待也不急不慢跟在身后。
“我看看!”小夭顶着飞雪冲进殿内,殿内沸腾的滋补汤锅冒着热气。
朝瑶故作吃惊地回眸看向殿门,“你跑哪里去了?锅都要烧干了。”
“我和玱玹在外面赏雪。”小夭笑呵呵走到瑶儿身边,俯身仔细查看帽子上的胖虫。“你这虫子绣的挺好看。”
西炎王..........绷住嘴角,瞥见朝瑶瞬间泄气的娇俏模样,忍俊不禁大笑出声,“哈哈哈哈...........”
小夭不明所以,抬眸瞧见瑶儿灰心丧气撇着嘴,“这......”说错了?
玱玹慢慢悠悠走到小夭身边,指腹轻轻划过绣图,“龙?”
“烦死了!一个个没点眼力见!”朝瑶佯嗔夺过帽子,一把戴在西炎王头上,“你老戴上,以后就没人看见。”
发髻将帽子高高顶起,西炎王往上一瞟,“这活不适合你,换个爱好。”
“哈哈哈.......外爷。”小夭见到外爷无可奈何的模样,也不知违心说了多少夸赞的话。
“你为何想着学女红?”玱玹坐在食案前,眉眼荡着笑意,熟练摆放碗筷,内侍刚想上前搭手却被他阻止。
“那还不简单,找点事做呗。”朝瑶将锅中煮熟的菌菇捞出放在老祖宗碗里,“过完年,要不要和我去玩?”
“你什么时候把媳妇带回来我瞅瞅。”西炎王举筷,安逸享受着废猴子的照顾。
“那没戏了,媳妇脾气大。”朝瑶顺手将里面的鸡肉捞在小夭的碗里。玱玹听着他们的对话,沉默取出温好的清酒,转眼碗中也出现鸡肉,眼里飞驰闪过喜悦。
“太难伺候,我迟早气冒烟。”
离开那日,凤哥火冒三丈烧树,嫌她擅自帮他突破境界。“我什么时候需要靠双修,靠女人提升修为!”美丽的凤凰树烧成火把,一点不心疼。
奶奶的,不伺候了!
“咋的,你媳妇给你气的?”小夭啃着鸡肉,相柳那嘴,不气人才怪。
“哎.........”朝瑶望着屋梁叹气,仿佛备受打击,“一个天天刺我,一个天天拿火烤我,一个冷不丁冻死我,回皓翎蓐收见到我撒腿就跑,见鬼了。”
珊瑚端上一碟蜜渍梅子,玱玹悄悄用筷子往她那边推了半寸。深夜提灯过果园,灵力催熟最向阳的那枝。
“你肯定干了什么缺德事,给人家蓐收整出魔障了。”小夭余光扫见沉默吃饭的玱玹,他在方雷氏那边用过饭了。
朝瑶突然来劲,坐在西炎王身边讲起她在皓翎玩乐,殿内时不时响起小夭捧腹大笑,玱玹的附和,西炎王低沉笑声。
“对了,经过本人亲眼所见,如今神族难出灵力高强之人,可能是跟血缘有关系。”
“怎么这么说?”朝瑶说起正事,玱玹慢慢放下筷子,细细思索如今灵力高深之人他们的血脉。
“我当年在萧关琊城提倡生孩子,我后面发现长大的孩子,只要父母辈亲戚关系极为接近,好似都有些残疾或者智力问题。”
玱玹相视无言,她提醒他们之间是表兄妹吗?心里的酸楚被她的笑靥悄然吞噬。“玱玹,你别不信,我算了算他们的父母辈都是三代之内同位老祖宗,民之根本,你派点人下去走访。”
小夭顺着瑶儿的话,“游历见过些智力有问题的孩子,父母是表亲。”
“嗯,朝堂休沐,开朝之后我派人探访。”
西炎王沉思片刻,“西炎民风彪悍,以前部落确实见过舅舅娶外甥女,生下残疾男婴。”
“神族近亲通婚,血脉相似,灵力固化。神族越是追求纯血,越会被稀释,说不定最后神族会变为人族那般,灵力修炼受限。”朝瑶冲着小夭抬抬眉,“你看看,咱们俩无心插柳柳成荫,因此受益。”
小夭...........“瑶儿,姐姐错了,姐姐真错了,我要是再说那两字,你把我头砍下来。”
“我爹娘也不是近亲,怎么我灵力天赋不如你和小夭?”小夭和瑶儿的天赋,玱玹深知灼见,特别是朝瑶,当世无敌却没有真正出手。
“什么样的种子什么样的瓜,四舅和四舅娘以前也没排上灵力高手前列。”朝瑶转手给西炎王夹了一筷子鱼肉,“老祖宗,你对种地这事应该很有体会。”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粗糙呢?西炎王狐疑地瞟瞟丫头,“你说说该如何解决?”
“联姻在氏族、王朝十分常见。用得好,能巩固联盟、增强实力;用得不好,反而会埋下隐患,甚至催生叛乱。”
“近亲联姻导致子嗣病弱,最终绝嗣,家族崩溃。这点可查证一番,看看如今各个氏族里面杰出后辈,他们的父母是否为三代之亲,哪怕后面颁发政令,氏族也不会反对。”
玱玹若有所思点头,“确实如此,长此以往,人丁凋零,尊卑不分。”
“你们两兄妹一说正事就不针锋相对,我这耳根子也清净了。”西炎王抚过胡须,一主一辅,何愁天下不安。
朝瑶...........呵呵,“你老心明眼亮,分得清虫和龙。”她绣活这么差吗?
“你又嘚瑟。”小夭招来珊瑚低语两句。
片刻之后,珊瑚拿着一个荷包过来。小夭笑着递给瑶儿,“我给你绣的,方便你打劫。”
朝瑶瞅着上面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连连感叹:“我的夭,你什么时候会绣活了?”
“虽然不想承认,确实有两把刷子。”朝瑶哼着小调,掏出自己的钱袋子,当场开始换钱袋子。
“缝合伤口和绣花异曲同工,都是用针。”小夭见瑶儿高兴,算是送到心坎了。
朝瑶...........伤口?绣活?“以前也没见你给人家伤口绣花,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用工啦?”扭头上下审视老祖宗,“你不会厚此薄彼,以后不穿我绣的吧。”
“幸好我退位了,要是天天顶着一条虫去上朝,还不知道被后世传成什么样。”刻鹄类鹜,画画挺好,绣出来天鹅像鸭子,老虎像狸猫,飞龙像飞虫。
“小夭苦学医术,夜夜练习针灸,飞针走线。”玱玹含笑说起小夭每日醉心医术,大晚上还在整理笔札。
“多好,老祖宗,咱们务实。你会种地,小夭会医术,我会算命....”目光停在玱玹身上须臾,转向西炎王,“玱玹除了打架太差,什么都会,你以后跟着我们好好享福吧。”
当朝瑶说出\"玱玹什么都会\"时,玱玹手中的青瓷盏突然晃出半圈涟漪。茶汤溅在虎口,烫出一点红痕,他却像察觉不到痛似的,任由那滴茶水顺着掌纹滑进袖口,就像此刻胸腔里漫溢的温热,怎么也藏不住。
他垂眼去擦水渍,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恰好遮住突然亮起来的眸光。可唇角那道常年绷紧的线,此刻却像春冰乍裂,露出底下柔软的弧度。
西炎王轻咳时,他立即用袖口掩住下半张脸,却忘了自己眼尾还沾着未褪的笑纹。
“我种地你们三人吃,真会做生意。”西炎王毫无破绽转移视线,低头吃着孙女夹过来的菜,耳边偶尔响起一句话糙话。
殿外积雪铺地,小夭来了兴致,拉着朝瑶和玱玹打雪仗。西炎王坐在檐下,注视二打一,看戏般轻笑。
周围早已被设下结界,确保风雪带不出这片刻的欢笑。
朝瑶:“玱玹,看招!”一个比头还大的雪球砸到玱玹胸前。
“哥哥,这还有。”小夭侧身躲过玱玹砸来的雪球,转身扔去一个雪球砸到玱玹面门。
“你们两个!诶!”接二连三的雪球向玱玹袭来,抹掉脸上雪沫,掠过她脸上的笑容。
他爱她,但更怕失去她?,宁愿极力保持现状。
欢笑到夜深,玱玹方才离去,转身时便恢复少年帝王的沉稳。
小夭抱着被子跑到瑶儿房间,瑶儿抱着睡枕,瞧见小夭站在门口,抱枕一丢,兴奋搓搓手,“暖炉,边聊边睡。”
“来咯。”
两人裹在一个被窝,说着女儿间的私密话,很快小夭就打算逃跑了。
“你睡过狐狸嫂子吗?他尾巴是不是能当被子?”
小夭:“没有”
“狐狸嫂子有没有对你提过要求?”
小夭:“没有”
一个时辰后,朝瑶诧异地撑起身子盯着小夭,说出石破天惊的话,“狐狸嫂子不会不行吧,他不举?他哥是不是给他阉了?”
小夭...........“我不举。”涂山璟与她接吻时炙热的反应,假若可以,九条尾巴都要举起来。
朝瑶...........去他妈的!
雪落无声,人间有念。
朝瑶斜倚朱漆檐角,看碎玉般的雪片簌簌坠下,落在掌心便化了,像极了那些握不住的旧年光景。远处晨曦,映得雪色也染上几分暖意,可她知道,这暖终究是骗人的。
就像那些人的眼神,温柔却永远隔着一道屏障。
她与他们的曾经,那么鲜活。
清冷矜贵的玱玹,常被她逗得眉心直跳,却又无可奈何。
俊美邪气的相柳喜欢用言语撩拨她,看她炸毛又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俊朗不羁的九凤嘴上嫌弃她“麻烦精”,实则随时准备替她打架撑腰。
英俊刚毅的蓐收能打能怼、鲜活有趣,让她冒险更欢脱。
小夭与相柳是?灵魂吸引?,那九凤与她也是如此,玱玹对她亦是如此。
相柳的若即若离对小夭来说是不可控,对她来说最带感,她对玱玹亦是不可控。
蓐收的风趣幽默、鲜活、往往让她觉得这世间还是她认知里的世间,接地气式幽默、直接吐槽、还有一种在皓翎王手下打工的无奈感。
玱玹?的隐忍让她心疼,但帝王之路与她追求的自由相悖。
相柳?的危险吸引她,但她清楚彼此都是不甘被驯服的同类。
九凤?的洒脱与她最像,可纯粹的自由反而缺乏羁绊的趣味。
蓐收?的陪伴令她安心,但过于稳定又显得平淡。
她享受他们的不同特质,却不愿为任何人放弃自我。
可以一边撩拨相柳,一边和九凤浪迹天涯,拉着蓐收互怼互揍,转头又对玱玹说“你管我?”
老头们以为她在选媳妇?她只是在选每日的快乐。
雪愈急,人已倦。
朝瑶忽然轻笑出声。原来好光景,不过是贪恋风景时,有人陪你听一场雪。
可雪终会停,而那些人——或成王,或成殇,或远走,或深藏。
“洛洛……”她对着虚空呢喃,雪落了满身,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