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厨看见君上莅临,吓得腿发软,他之前在酒肆当厨子,因女君爱吃东西,特爱吃人族与神族的食物,君上给他绑来的。
差点以为自己见不到太阳了,没想到天柜比其余地方更自由,他做完饭反而不想走了,君上就让他留下,专门研究美食。
“酒酿圆子怎么做?”九凤凌厉地瞟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树妖,他当厨子不怕烧到自己,成柴火?
妖厨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听清,君上凌厉的眼神瞟过来,忙不迭拿出食材,正欲动手,蓦然听见君上的吩咐,“你说,我做。”
妖厨头上的树叶子吓得簌簌直掉。
“君、君上……糯米粉要先用温水揉成团……”他结结巴巴地递上陶盆,九凤一把抓过,指节捏得咔咔响。
然后“砰”地捏碎了盆沿。
无恙扒在门框上憋笑,被凤爹一记眼刀劈得缩回脑袋。
九凤盯着黏在手上的糯米团,眉心直跳。这玩意儿比相柳的毒血还难缠!他暴躁地甩手,糯米团啪地糊上房梁,惊飞一群冰晶雀。
妖厨:“要、要轻点搓……”
“闭嘴!”九凤抄起新盆,这次用上了镇压邪祟的力道,面团倒是成形了,就是案板裂成了两半。
煮酒酿时,九凤盯着咕嘟冒泡的砂锅,眼神活像在杀妖。“火候。”他冷声道。
妖厨颤巍巍去调整薪火,却被九凤抢先一掌拍灭灶台。
酒酿瞬间结冰。
妖厨:“……要、要文火慢煮……”
九凤额角青筋暴起,弹指融了冰,这次改用指尖业火。
砂锅“轰”地炸了。
朝瑶感知九凤不在殿外,立即化作一道清风消失,神不知鬼不觉去往九凤夜深前去的洞穴。
平平无奇的洞穴,她路过好多次,凤哥为何来这里?朝瑶慢慢走入洞穴,一直往深处,片刻之后,漆黑不见五指的洞穴泛着幽幽绿火。
担心用灵力被九凤发现,她举着相柳给的夜明珠,沿着石穴后的冰缝探索,竟找到一条冻僵的溪流。
溪底沉着一块刻满符文的青石,石缝中渗出粘稠的黑水,触之如活物般缠上她的指尖。
定睛一看,漆黑如墨、沉浊无光,阴寒煞气?。
“黑水出焉,死者同归……”朝瑶怔愣地望着黑水,北方属阴,主死,黑水冥河、永夜极寒。
此刻幽冥未开,黑水无魂,这里只是荒芜极北之地?,混沌边界。无序的死亡暂未成为有序的幽冥。
相柳之血不可生谷,死寂之池。
朝瑶的脸像被黑水浸透的冷玉,所有情绪都凝固在脸上,黑水在脚下凝结成冰,像一块被撕碎的夜空。
风掠过时,她的衣袖轻微震颤。
太冷了,冷得像北极天柜永不融化的雪,冷得像相柳毒牙刺入脖颈的刹那。
相柳的血……九凤的骨……
眼眶里有滴始终未落的泪,随呼吸轻轻晃动。朝瑶抬手按住心口,指尖陷进衣料褶皱的深渊。
找到了,原来是这样。
相柳的名字在舌尖转了转,最终化作白雾消散。
摇摇晃晃,踉踉跄跄走出黑洞,两人流转在心间,流转在星眸,萦绕在耳畔。
“凤为雄,凰为雌,一生只有一个伴侣。”
“一见钟情,似曾相识,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当九凤终于端着一碗勉强成形的酒酿圆子走进玄冰殿时,朝瑶正翘着脚玩萤火虫。“喏。”他把碗往案上一墩,甜汤溅出三滴。
朝瑶撇撇嘴,扬了扬头:“啊~”
人人像她这么麻烦,厨子都可以自杀了。九凤冷笑傲娇瞪她一眼:“自己没长手?”手却诚实地舀起一勺,还下意识吹了吹。
无恙在门外捂嘴狂奔:“爹!吃不得!!!”
朝瑶狐疑地盯着坑坑洼洼的圆子,九凤径直塞到她嘴里,“吃你的!”
前几次糯米粉加多水,被他一锅煮,刚好给傻大儿黏黏嘴。
软糯圆子入口带着淡淡的酒香,抬眸看向奔进来的无恙,“能吃呀。”
无恙想起那口感,想说瑶儿脾气好,走近一瞧..........
凭什么他们吃的就是糊糊,瑶儿就是圆子,“凤爹!你偏.......啊!”偏心的字眼还没出口,无恙被提着衣领扔了出去。
砰!
正在皱眉喝粉糊糊的三人,瞅着砸出雪坑的无恙,这不是上赶着找打嘛。
凤叔做饭吃不得,吃下去像浆糊,甜得发腻。
朝瑶一边享受着投喂,一边饶有兴趣地瞟着凤哥,仿佛无意问起:“凤哥,你体内怎么会有煞气?”
“上次吸食妖兽的魂,它体内有。”九凤拿着勺子的手微不可察顿了顿。
朝瑶拨开勺子凑近凤哥,笑吟吟注视着他眼睛,“凤哥,你不会想走捷径吧。”
煞气修炼前期进境极快,可跳过缓慢的炼精化气阶段,强行突破境界。
但含凶暴意志,源于杀戮与死亡,修炼者需承担?业报?。
九凤以魂为食,九颗头颅可分别镇压不同属性的煞气,如血煞、尸煞、怨煞,避免集中反噬。
但仅仅豁免部分业力,长此以往难以突破至高境界,决不能依赖。
“说事说事!”九凤砰地一声把玉碗磕在玉案上,回眸犀利地看着小废物含笑的眼睛。
朝瑶见他脸色阴沉,笑意瞬消,恼怒瞪他,“你现在可以转化太阳之力。”
相柳修炼极阴、幽冥、寒毒属于太阴一脉,而九凤阳火阴形,日精冥魄,阴阳共生。
上次的无能为力,耿耿于怀,忽然听见小废物的话,勃然大怒,“你要我看着你去死吗?”
“我要你按照以前的心愿,我不要你被他们说成妖魔!”相柳是没办法才入世,成为人人别人口中低贱魔头,人人都有身不由己,为什么只骂相柳。
九凤未入世,世人知他身份的人寥寥无几,她把他藏得好,从头到尾都不想他被迫入世。。
“妖族本就是异类,我.......”九凤理直气壮的话,骤然停止在小废物掉落的眼泪,火气不禁消散几分,烦躁地吼着:“哭什么哭!”
小废物的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琉璃珠,一颗颗砸在两人之间的玉案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你明明说过成神。”朝瑶哽着嗓子,固执回望凤哥,“修神力就不能依靠邪物,你突破这一境界就停手。”
看见小废物的眼泪,花印褪成半透明,整个人像即将碎裂的水晶雕像,身侧的手不由得攥紧,仿佛想徒手撕碎什么。
眼泪没砸到他身上,好似砸到心口上,砸得心脏生疼。
“你不答应,我哭死我自己!”朝瑶说完见凤哥无动于衷,干脆扯着嗓子哭,哭得伤心欲绝,哭声在整个玄冰殿回荡。
九凤.............哭丧练出的。
“别哭了。”九凤挨不住她的哭声,等会全天柜都以为他欺负她。
他起身走到小废物面前,将她抱在怀里。“无恙他们又得咋咋呼呼。”声音压得极低,像砂纸磨过铁锈。
可小废物的眼泪还是往下掉,一滴接一滴,砸在他衣衫。
“我宁愿你慢一点!”她额头抵着他胸膛闷声,“就算要三百年、五百年…我也不要你变成第二个相柳!”
“他被骂的够惨了,我不要你也被骂。”
九凤的手悬在半空,最终却落在她发间,“我答应你,突破后吸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修炼。”
“真哒?”朝瑶闷着头,眼泪消失的无影无踪。
“真的,别哭了,哭起来没完没了,还学会撒泼了。”九凤抚顺着小废物的雪发。
这就是他的劫,以前委屈巴巴一看自己,心就软几分,现在瘪瘪嘴他都无话可说。
“嘿嘿。”朝瑶破涕为笑,仰头笑如明月,“你答应的,不许反悔。”
九凤.........去他妈的。指腹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泪渍,“你以为老子是你,张嘴就来,骗子精。”
殿外,毛球和左耳一左一右扯着无恙,小九死死抱住心机虎的腰,捂住他嘴,人家两口子的情趣,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等会凤叔就要拔剑相向。
妖侍........打少了。
距离辞旧迎新不足一月,朝瑶收拾收拾要回去看老头,叮嘱小九和左耳别忘了清水镇还有一位孤家寡人,顺便让毛球和无恙死死盯着九凤,别让他找女妖精。
“非得去看老头?”九凤从背后揽住小废物,一个多月又待不住。老头有那么多人陪着,又不差她一个。
“哎呀,家里老头多,你理解一下嘛。”陪完老头还得去皓翎,谁让灵曜在自己手中。还得去西炎看祖宗、回玉山看王母。
扭身亲了一下凤哥,“相柳今年要在辰荣军,你陪我去百黎呗。”
“不去。”九凤不假思索拒绝,拒绝完才想起神族与人族对于辞旧迎新的意义。
朝瑶............“你不去,我找逍遥叔去。”
小废物盯上逍遥?画卷定情信物?禽兽!九凤瞬间垮脸,“你找他做什么?”
“废话,烈阳他们现在属于娘家人,我不给我死去的爹找个搭子?”朝瑶踮起脚尖,勾着凤哥的脖颈,含睇宜笑,“凤哥~~~新年第二天可是迎婿日呦,真不去?”
迎婿日?他怎么没听过?什么时候出现的节日?“你自己定的迎婿日。”
“去不去?不去算了。”
佯嗔佯娇的小废物,眸转流光?,额间花印灼灼如挑衅。她索取爱像呼吸般自然,仿佛天生就该被纵容。“去,免得某人瞅着众人围着大废物,心里泛酸。”
朝瑶........几百年前的屁事,老提。“那你来接我。”
“怎么不是你接我?你不迎我,怎么去?”九凤反唇相讥。
“让我接你,你是不是男人!咱们怎么说的来着!”朝瑶故意跺跺脚,“现在听我的!”
“马上让你听我的!”九凤猛地抱起小废物,一转身给她扔榻上。
总裹在素纱裙里的温软,此刻正从他掌心绽放,像剥开层层莲房后突然现出的艳色花蕊。
藏在袖中的手腕比藕节更莹润,此刻被他扣在雕花栏上,腕间玉镯撞出清响,惊起檐角冰铃里沉睡的月光。
九个头九个口味,实在是太累了,兼顾不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