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找一件事西找一件事做的无恙,看见傀儡侍女过来,连忙放下的东西。
“有客。”傀儡侍女言简意赅。
无恙跑到府邸大门,打开门一瞧,“离戎族长,你怎么过来了。”看清离戎昶扶着的老者,立即走出去迎接,“老伯伯,你也来了。”
之前跟着瑶儿见过对方。
离戎老伯见对方认识自己,笑着点了点头,“听闻辰荣军归顺,我过来看看。”多亏朝瑶的药,缓解病痛,身体也好了许多。
他从离戎昶口中得知辰荣王王魂显灵,洪江为了百姓依从遗愿归顺。
“爷们呢?”
离戎昶扶着大伯往里走,看着空荡荡的前院,爷们生意分了,穷成这样?
“瑶儿在睡觉,我们把前院搞成演武场,方便我们练功。”无恙带着离戎族长与老伯往后院走。“你们跟着我走,走错就进幻境了。”
离戎昶一路走来只见到木讷的傀儡侍女在打扫,寂静无声。走到后院才见别有洞天,贼走到前院调头就走,走到后院晕头转向,藤蔓缠绕雕梁画栋,随处都是花草,仿佛山林幽境。
待无恙推开一处院门,离戎昶瞅着偌大的院子种满花草树木,树下秋千与木雕凉亭也被花草藤蔓围绕,要不是院子里有大活人,他以为这荒废多年。
“凤叔去喊瑶儿了。”无恙正想问他爹去哪里了,蓦然听见毛球的话。
离戎昶瞧着毛球拿着大剪刀,竟把绿植剪出兔子形状。
“哇!”
听见干呕声,抬头张望一番,看清斜对面浓密大树绑着左右晃悠的小九,“他怎么了?”
“没事,练功呢。”无恙看了看小九,心中暗喜。上次自己绑一晚,这次换小九高兴。
离戎昶.........吐功?
九凤坐在屋里慢悠悠摘除红枣核,完全不着急喊醒小废物。瞅了一眼玉盏盛着的核桃仁,够不够吃?
小废物吃起来停不下嘴,这些东西吃不腻吗?
“凤爹,凤爹!”砰砰砰的敲门声与无恙的大嗓门猛地响起。
九凤看见小废物被吵醒,嫌弃地丢下红枣,打开屋门,“我还没死,你叫丧叫早了!”
“哦~”无恙扭头向里面看了一眼,瑶儿真的在睡觉。他不是担心他爹又被气飞嘛。
“怎么啦?”
九凤听见小废物慵懒娇软的声音,推开虎头,砰地一声关上门。
无恙............疼得捂住眼睛,无声哀嚎。爹,你指甲戳我眼了。
“没怎么。”九凤走向小废物,坐在榻边,“还睡吗?”
朝瑶蹭了蹭枕头,揉着眼睛,软绵绵地问道:“那你凶他做什么?”
“狗友带着狗大伯过来了。”九凤身子前倾将她搂起来,指腹拂过她脖颈,掩去红痕。
狗大伯?朝瑶揉眼睛的动作一滞,“别乱说,人家一把年纪了。”
“你是不是又得说我比他老?”九凤戏谑地盯着小废物。迷迷糊糊,眼里带着睡意,褪去骨子里野性,娇娇萌萌。
九凤首次见到这样的小废物,不由得捏了捏她脸,触碰到手下真实触感,才觉得自己没做梦。
“干嘛呀。”朝瑶打开他的手,往前扑进他怀里,手圈住他劲瘦的腰。眼睛下意识一闭,半梦半醒。
又拿他当抱枕,九凤指尖陷进那蓬松的发丝里,暴烈的火倏忽化作缭绕的暖。
“惯会得寸进尺……”
他低头嗤笑,嗓音却哑得不像话。怀中人似乎听见了,无意识用鼻尖蹭他,猫儿似的哼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缓缓收紧双臂,将她更深地按进怀抱,手掌自上而下抚过单薄的寝衣,不厌其烦。
“爹!!!相柳大爷过来了。”无恙突兀的大嗓门再次打破来之不易的安静。
今日就该把不孝子毒哑再发誓。怀中人果然抬起头,睡意朦胧地望着他。九凤转身给她拿衣衫,刚转身..........
砰!
猝不及防往后一倒,九凤饶是手快也没拉住她磕在榻案。
毫无预兆、得偿所愿,晕睡.........
无恙刚转身就看见相柳带着两位士兵抬着箱子过来,急忙喊他爹。耳朵贴在门上听清里面动静,意外磕撞的声音,两人又在弄死对方?
九凤急忙查看起小废物的后脑勺,仔细检查没有伤口,没有血迹才放心。盖好被子,腾地一下站起来,打开房门就是一脚给不孝子踹飞。
“啊~~~~”
凉亭坐着饮茶的几人,意外看见无恙华丽地摔在他们面前.......树上那位现在连干呕的力气也没有,天旋地转,像片树叶子随着树桠猛烈摇晃。
“你们.....”离戎昶见这两人的惨样,犹豫地看了看戴着面具的相柳,不忍直视地看看小九和无恙,“家教挺严厉。”
“你又做什么了?”
无恙爬起来熟练拍打身上的灰土,闻听相柳大爷冷漠的声音,正想说他爹发疯,身后脚步声已近,慌张地蹿到最面善的老伯身后。
“这次彻底给人气晕了。”九凤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无恙,冲着离戎老伯与狗友颔首,坐在空座上。
无恙..............诬告!
“爷们是气死别人的主,谁能气晕她?”离戎昶不可思议地说道。仰头看向身后满脸不服的无恙,“你人才呀。”
“把小九放下来,等会醒了又得晕。”相柳扫了一眼生死不明的小九,淡然出声。
九凤抬手刹那,小九身上的束缚猛地松开,猝不及防砸到地面,彻底晕了过去。
左耳和毛球赶紧走过去一看,瞅见砸进他自己呕吐物里的小九,狼狈不堪。毛球瞅着不说话的凤爹和相柳大爷,悄咪咪溜过去看小九,一个清洁术下去,恢复如新。
毛球和左耳架起小九,四人再次窝在秋千上。左耳瞅着左右的难兄难弟,望了望凉亭里闲谈的一群人,这就是无恙嘴里的痛并快乐?
夜色深沉,屋内突然传出朝瑶的怒吼:“那个王八蛋打我!!!我他妈弄死他!”
吼得屋外正在饮酒用饭的人,一阵沉默。
“蓐收,瑶儿没接,你也不用回来。”
皓翎王一句话定夺蓐收的去向,蓐收带着召谕前往清水镇,不接就不接,他待在清水镇当段闲人,出发前回到军营找阿念交代几句。
阿念见蓐收要去找朝瑶,赶紧让蓐收把狐尾拿出来,变作傀儡,代替她几日,她也想去见见朝瑶。
蓐收........玱玹你不见,有时间见他女朋友?
“阿念,狐尾容易被识破。”蓐收试图劝阻,“你留在军中,万一有军情还能及时传递消息。”
师妹也不知从哪里得到的九尾狐狐尾,还是千年老狐狸的尾巴,假如不是年龄对不上,他怀疑是不是把人家涂山璟的尾巴砍了。
以前她忙不过来,偶尔顶替她露露面特意所制,在她重伤后倒是派上大用场。
“你少糊弄我!现在太平无事,我整天在军营和王宫之间奔波,得闲几日怎么呢?”阿念进了军营对朝瑶以前的苦日子感同身受,个个都是粗糙豪迈的大老爷们,时不时来个哥俩好,浑不吝的话张嘴就来。
她忙完军营之事,还要返回皓翎王宫处理宫中事务,她无法想象朝瑶是怎么扛下这种日子,她当年可比自己忙。
“阿念,你那玱玹哥哥肯定已经得到消息,皓翎与西炎现在抢人,说不定还派人去清水镇给朝瑶晓以大义,咱们不得不防他们还有后手。”蓐收说得信誓旦旦,眼神真挚,语气诚恳。
“这事不至于动手吧。”阿念疑惑地看了又看蓐收。
阿念语气松动,蓐收立刻拿出师妹当年糊弄人的说辞,“人才,国需要明君,也需要贤臣。”环视四周一番,低声细语:“朝瑶受封前不知情,西炎王拿准当着天下氏族的面,朝瑶无法拒绝,有意为之。”
“他们知道朝瑶得过师父的教导,恐有事她相助皓翎。”得到玱玹登基消息,心里破口大骂一天一夜小师妹藏得深,还有西炎王老奸巨猾。
朝瑶必定早知西炎王的心意,瞅着玱玹上蹿下跳却始终守口如瓶,估计连小夭也不知情。
难怪西炎王信任她,深得君心。不为圣贤,便为禽兽,她是真禽兽。
蓐收带着人一出发,整个大荒都知道皓翎王的意思。西炎朝堂本不愿女子掌高权的人,这下彻底消停。
他们不愿,隔壁愿。
各氏族思索上次给鬼方的礼物是不是不够贵重?小夭每日去医堂学习,此事也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朝堂之事轮不上她说话,但外爷那里倒是可以指点迷津。外爷真成田地老农,每日在辰荣山伺候着他的菜园子、谷物,偶尔去瑶儿的府邸看看药草长势,顺带接送她上下学。
有次,她戴着帷帽走出医堂,看见易容后的外爷坐在门口与医师聊天。走近听见对话,外爷在问药草的种植。
小夭回到辰荣山,玱玹与外爷坐在院中对弈。
玱玹落下一子抬眸看了看西炎王,“爷爷,两国推崇同一位最高祭司,前所未有。”
王室与百姓凡事必有占卜,这意味朝瑶可用神权左右局势走向。
“你担心什么?”西炎王捏起一枚黑子,在指尖转了转,菜园里的泥腥气还沾在袖口。“担心她抢了你的王座?还是……顺你的心?”
玱玹指节一颤,白玉棋子安稳落下。
“爷爷说笑了。”他垂眸掩住眼底晦暗,“我只是觉得,神权高于王权,容易滋生祸端。”
“祸端?”西炎王将黑子“啪”地按在棋盘天元,“得知她的身份,她与氏族来往密切,怎么不怕祸端?”
玱玹喉结滚动。“那时她不会....”
“现在也不会。”西炎王打断他,皱纹里藏着锋利的慈爱,“你以为我这些年教她,是为了让她给你当臣子?”
玱玹沉吟落子。
菜园里蝉鸣聒噪,西炎王的声音却冷得像雪:“她是我选定的刀,但刀柄不在你手里。”
不做臣子?做悬在王权头顶的祭刀?玱玹揣度着西炎王扑朔迷离的想法。
西炎王起身时缓慢如老农,影子将玱玹彻底笼罩:“神权是否高于王权,是帝王说了算,不是神。”
小夭对外爷的话深感赞同,如她就是敬而不信。神真有用,为何她落难时不见神明拯救?
“哥哥,救我出九尾狐牢笼不是神而是瑶儿。”小夭回眸对着沉吟的玱玹一笑,世人对神明是发自内心的信奉吗?不见得,有事则求、无事则忘。
玱玹指尖摩挲着棋子,轻笑一声。“小夭,你被九尾狐囚禁时,可曾向神明祈祷?”他抬眸时,眼底似有青铜器般的冷光,“你当然没有。因为像你我这样的人,从来只信自己手中的刀。”
他起身走向菜园边缘,袖摆扫过一丛新栽的蓍草。
“但百姓不同。”玱玹掐断一根草茎,汁液染绿他的指甲,“洪水泛滥时,他们需要河神娶妻;久旱不雨时,他们需要焚烧巫女。神明是否存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转身凝视小夭,声音轻得像祭祀时的骨卜裂纹,“?他们必须相信,帝王的一切旨意,都是神的意志。?”
蝉鸣骤歇,玱玹将草茎丢进棋篓,白玉棋子顿时染上一道刺目的绿痕。“小夭,我们是神族,神族不信神?”他低笑,“连你的不信,都是神明默许的奢侈。”
“神不在乎生死,但王必须垄断与神对话的权力。”
世人跪拜神明时,究竟在跪什么?是虚无的庇佑,还是……
他们跪的是不可知。
正如百姓不敢直视帝王真容,神权的力量恰恰来自这份朦胧。如今的朝瑶正是这份不可知。
“哥哥,你想做什么?”小夭镇定自若地坐在边上喝茶,但心里慌乱不堪,她的掩饰一向很好。
“我能对她做什么?”玱玹笑着坐到小夭身边,“我刚才给爷爷说过我要娶方雷氏,既然她是西炎祭司,请她占卜一次。”
小夭默不作声点了点头,“代管萧关的方雷祁,我见过。”
因方雷祁代管之地萧关,政绩突出,反倒是方雷氏一脉中罕见过得不错之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方雷氏有机会重振家族,本就与七王、五王是死对头,定然对玱玹十分感激,毫不犹豫全力支持新帝。
“瑶儿说不行,你就不娶啦?”小夭放下茶盅,揶揄地望着玱玹。
玱玹抿着笑,举起一颗白棋,将军!“天命不让我娶,无人反对。”
“我看你是想某人开口不让你娶吧。”小夭叹息一声,转身时听见玱玹低沉的声音,“这次不要....”
“我知道!”
小夭高声打断玱玹的话,不要说恭喜。玱玹想要的恭喜,她这辈子也没机会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