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惠章倚在榻上,手上拿着一卷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殿内静悄悄的,只有宫女们偶尔的脚步声和翻动书页的声音。
卓歌坐在一旁,绣着一块帕子,时不时抬头看看主子,见她神色安详,便又低头继续手中的活计。
窗下阳光正好,晒得人暖洋洋的。
虞惠章看着看着书,便觉得有些困倦,眼皮开始打架。她将书放在一旁,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
“什么时辰了?”
“回娘娘,快巳时正了。”
卓歌放下手中的帕子,起身走到窗边,望了望外面的阳光,又转身回到虞惠章身边。
“巳时了……”
虞惠章揉了揉眼睛,将身子坐直。
“润儿今日可来过?或是递过话?”
“八殿下尚未过来。这个时辰,想是正在宫学进学,或是回了其信殿温书。殿下勤勉,您是知道的。”
卓歌知道虞惠章一直记挂着行墡,便把每日行墡那边的动静都留意着。
“嗯。”
虞惠章应了一声,心下稍安,却又有些莫名的失落。
“那孩子,是太过沉静了些。总窝在自己殿里或书房,也不知闷不闷。”
她转而问道。
“璐儿和泰儿呢?今日的功课如何了?”
卓歌早已备好说辞,流畅回道。
“十一公主殿下卯时便起身练了琴,用了早膳后巳初去了女傅处听讲《女论语》,此刻想必还未下课。十四皇子殿下辰时末结束了晨读,安太医请过脉,说是一切安好。乳母回话,殿下用了小半碗燕窝粥,这会儿正在偏殿临帖呢,霍小公子陪着。”
听到儿女们一切如常,虞惠章心下稍安,尤其是行泰,体质稍弱,总是她格外牵挂的。
“盯着些泰儿,临帖费神,别忘了时辰,到点便让他歇歇,用些点心。那燕窝要按时吃,不可马虎。”
“是,娘娘放心,奴婢都叮嘱过了。”
卓歌应道。
虞惠章这才放下心来,靠在榻上,又有些昏昏欲睡了。她闭着眼,喃喃道。
“若是润儿在,便好……让他也来歇会儿,尝尝御膳房新做的消暑点心。”
卓歌在旁听着,不由得心中叹息。
正说着,一等宫女卓如悄步上前,为她换上了一盏温热的新茶。紧接着,二等宫女卓环端着一碟剥好的、晶莹剔透的鲜橘进来,轻轻放在小几上。
虞惠章睁开眼,拈起一瓣橘子放入口中,清甜的汁水在口中漾开。她的目光掠过殿内奢华的陈设,高耸的穹顶,雕梁画栋。
朱雀殿,距紫宸殿最近,夜夜灯火通明,金碧相射,外人皆道是宠妃殊荣。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份“殊荣”更多源于规制与多年积累,而非帝王当下炽热的独宠。
皇上……他已有些日子未曾单独召见她了,虽恩赏不断,但那种心灵相通的亲近感,似乎正随着年岁渐长而悄然流逝。
“娘娘,可要召十一公主和十四皇子身边的宫人再来细细问话?”
卓歌见她若有所思,贴心问道。
虞惠章回过神来,摆了摆手。
“不必了。他们安好便好。”
她不是那等事无巨细都要牢牢攥在手里的母亲,孩子们日渐长大,也该有他们的空间。只要大体规矩不出错,身体健康,学业上进,她便放心了。
殿外传来轻微脚步声,首领内侍陈新在帘外低声禀报。
“娘娘,八殿下跟前的小庆子来了,说殿下刚得了一方新砚,想着娘娘或许喜欢,特让他送来请您瞧瞧。”
“润儿送来的?”
虞惠章眼睛一亮,心中一暖。
“快让他进来。”
帘外的小庆子闻言,忙躬身入内,将手中端着的木盘高举过顶,向殿内行礼后,方才恭敬地抬步上前,将那木盘奉至榻前。果然是一方质地上乘、雕工精巧的端砚。
虞惠章接过砚台,入手沉甸甸的。她轻轻抚摸着砚台,感受着上面细腻的纹路,眼中满是喜爱。
“润儿有心了。”
她心情大好,仔细问了问行墡今日的起居饮食,得知他一切皆好,只是似乎对建造新园子颇为投入,叮嘱了几句“莫要太过劳神,银钱若有不趁手处只管开口”,才让小庆子退下,并让卓环抓了一把金瓜子赏他。
小庆子千恩万谢地退下,殿内又恢复了宁静。卓如上前添了些热茶,轻声说。
“八殿下对娘娘这份孝心,真真是难得。”
经过这一打岔,虞惠章心情舒畅许多。她复又倚回榻上,看着窗外朱雀殿内园中花枝袅娜,锦绣交辉。
“卓歌,晚些时候让厨房备上润儿爱吃的莼菜汤,再做些璐儿喜欢的樱桃酥酪,泰儿那边……辣椒黄喉便罢了,安太医说易上火,换些清淡的。皇上若来,也好一同用些。”
“是,娘娘。”
卓歌笑着应下。
虞惠章重新拿起那卷闲书,这一次,目光终于落在了字里行间。
殿内迦南香依旧袅袅,气氛宁静而奢华。
她享受着这忙碌宫廷中难得的休憩时光,心中盘算着晚间皇上或许会来,她该穿哪件衣裳,该怎样不经意地提起并州马市开市的日子,与皇上分享那些家族往事,或许……还能探得一丝他对北方边贸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