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亚仙坐在椒房殿正殿内,正与两位女官说话。
大长秋李泽在阶下躬身垂首,静候训示。其余宫人都在殿外侍立。
殿内气氛略显凝重。
两位女官,一位是掌管宫廷政令、文书出纳、宫人户籍的尚宫局女官惠颐,一位是负责宫廷礼仪、教育、宴会事务的尚仪局女官风莲。二者皆为一方内廷女官之首,职权颇大。
……
东宫,崇光殿偏殿。
殿内地龙烧得正旺。梓木嵌螺钿圆桌上已按太子份例摆好了午膳,十八道菜肴并汤品点心,琳琅满目。
太子行璋端坐主位,身着玄金色常服袍,肩头的鎏金鹰饰在透过窗棂的天光下流转着沉稳的光泽。
他刚自演武场回来不久,眉宇间还带着一丝观看骑兵操练后的亢奋。
太子妃明辰娉坐在他下首,一袭月白鲛绡褙子衬得她气质愈发清冷,如同殿外檐下未化的残雪,安静而剔透。她正轻声细语地向行璋说着孩子们晨间的趣事。
“……君容今日临帖又得了师傅夸奖,说是笔力颇有进益。君翊有些贪玩,踢毽子时不小心摔了一跤,乳母看过了,无甚大碍,只是蹭脏了衣裳。嘉宁醒了便咿咿呀呀的,乳母抱着她去廊下看了会儿雀儿,很是高兴。”
行璋听着,端起手边温热的樱桃酒酿抿了一口,甜醇的滋味在舌尖化开。他目光温和地落在明辰娉身上,点了点头。
“进益便好。君翊活泼些也无妨,只是需得看顾好,莫要真摔着了。女儿家身子娇弱,冬日才过,晨起风硬,看雀儿也莫要在外太久。”
“臣妾省得,都已吩咐下去了。”
明辰娉微微颔首,姿态优雅地执起银箸,为他布了一筷他平日还算喜欢的蒜蓉生菜。
“殿下也多用些,今日瞧着眼下似有倦色。”
行璋依言用了那筷鲜蔬,口感脆嫩爽口,恰到好处。他对吃食不算特别讲究,但份例所供,自是精致。又尝了块胡萝卜炒肉,这是母后宫里常备的菜式,他自幼吃着,也成了习惯。
“无妨,只是今日与凌相议政,西南矿务之事,颇费了些心神。”
明辰娉眉心微蹙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她不喜过多介入前朝之事,只将东宫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令夫君无后顾之忧。
用膳至半,殿外传来细微的环佩声响,伴随着宫女轻柔的禀报声。是良娣霍咏领着宫人,按规矩前来问安侍膳。
行璋动作未停,默许了霍咏入内。
霍咏今日穿着一身嫩荷色宫装,金线绣纹在行走间流光微闪。她入内后便规规矩矩地行礼,声音柔婉带着几分怯意。
“妾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
得了允许起身后,她并不敢多看行璋,只垂着眼睫,小心地从身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白玉盅,轻声道。
“听闻殿下近日政务辛劳,妾让小厨房炖了盏荷叶粥,最是清心养胃,殿下……若不嫌弃,可用一些。”
行璋目光扫过她。
“有心了。放着吧,孩子们可都好?”
“劳殿下挂心,都好。”
霍咏轻声应着,将粥盅放在桌角空处,便安静地退到一旁侍立,并不多言。
行璋想起方才演武场所见,顺口提了句。
“孤看你前日挑的那匹西域马,脚力似乎不错。”
霍咏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光亮,像是被点到了欣喜处,声音也轻快了些。
“是,殿下赏赐的马自是极好的,妾近日练习,觉着骑术似有进益,还要多谢殿下恩典。”
行璋嗯了一声,不再多言。
明辰娉安静用膳,仿佛未曾留意这边的小小互动,殿内只余碗筷轻碰的细微声响。
霍咏的视线始终停留在自己鞋尖,不敢多望。
膳后,宫人悄无声息地上前撤下席面,奉上清茶。
行璋饮了半盏,觉得腹中温暖,加之晨起早朝、又与丞相议政、观骑射,此刻便有些倦意袭来。
他起身,对明辰娉道。
“孤去暖阁小憩片刻。未时末还需去见父皇回话。”
“殿下且安心休息,时辰到了,臣妾自会遣人提醒。”
明辰娉温声道,起身相送。
行璋颔首,目光掠过侍立一旁的霍咏,淡淡说了句。
“你诞下宁儿不久,还需多静养,也回去歇着吧。”
霍咏连忙屈膝行礼。
“是,妾告退。”
行璋独自一人走向殿后专设的暖阁。阁内布置简洁而舒适,软榻、熏笼、书案一应俱全。
他随意地坐在软榻上,未褪外袍,阖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