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是中秋节。
骆宁恍惚了下。
母后去世前,她带着榴花进宫去看她,那时候才过端阳节。
怎么不知不觉就中秋了?
时光好像无比漫长,骆宁回想起来,总感觉自己走了极长的一段路,就像出宫的那条甬道,没有尽头;却又很短,等回神时好几个月时间过去了。
她问萧怀沣:“今年过节吗?”
他很忙。
与申国公的较量,不到最后关头他都不可能轻松。
他心里知晓了结局,这只是给了他信心,并没有叫他放松警惕。他是个越战越勇的大将,战争经验丰富。
“过吧。叫上三哥。”萧怀沣说。
崔正卿不在家,要不然还可以叫上他。
骆宁想起了他,随口问:“表弟最近没有消息传回来?”
“他做了不少事。余杭白氏那边很安稳,不会给你和阿宥找麻烦,正卿会把这些事办妥。”萧怀沣道。
骆宁道好。
中秋节前一天,骆宁给王府所有管事放了赏钱,还给众人安排了假,有体面的管事可以错开休息两日。
管事们个个都赞王妃,不仅慷慨还仁慈。
阖家团圆的日子,王妃也想着他们的家里人,这是把他们当人看的。
正院也一样。
只是骆宁正院的人都无家无业,休息也没地方可以去,故而她赏钱就翻了一倍。
“……没人有家眷。”骆宁似才发现这件事,对萧怀沣感叹。
萧怀沣:“这不是挺好?对你忠心。”
没有家眷的人,不起其他歪心思。哪怕敌人想要收买,都无从下手。
“孔妈妈和嬷嬷们不提,其他几个小的,也许会陆续给她们寻一个好夫婿。”骆宁说。
她这口吻,颇有点给自家女儿招婿的意思,而不是把女儿嫁出去。
仔细想想,她的丫鬟们哪怕嫁了人,还是会在她身边做事。以前她一个人围着骆宁,往后她一家人都围着骆宁。
这么算来,的确与招婿无异了。
不过如此一来,骆宁的大丫鬟们就没办法配萧怀沣身边有前途的下属。
此事一时办不好。
骆宁便说:“想一出是一出,我真是的。空闲了再说吧。”
萧怀沣敏锐看一眼她。
骆宁以为他想说点什么,他却什么也没说。
中秋节当天,临华院设了宴席,摆了香案供月。
辰王早早来了,与萧怀沣在次间下棋、闲话。
骆宁安排好晚膳诸事,接了小丫鬟手里的托盘,亲自捧了茶进来,就听到辰王还在说崔正卿:“他带人抓到了那个作坊,还隐瞒了消息。”
萧怀沣似乎很惊讶,抬起脸:“私印银票?”
“震惊?”辰王笑道,“郑氏随便买只梅瓶就二万两银子,这还是老四当年告诉我的。
他们手里的银子,花起来宛如流水,你当贪墨就足够吗?不过此事也才几年,根基尚浅。”
“不是朝廷的银票,如何流通的?”萧怀沣问。
辰王:“地方州府各种‘引’,不就是助长了郑家的私印银票吗?拿着郑家的银票,在郑氏的钱庄,当然可以跟‘官银票’一样用。”
萧怀沣脸色阴沉如水:“此事要彻查!要大杀一批,把这个口子堵住!”
骆宁把茶盏放下。
她没有跟着担心。她做鬼十几年,从来没听过私人银票酿成大祸的,应该是萧怀沣这次按住了。
她给他们俩斟茶。
萧怀沣微微颔首:“阿宁,你坐下吧,忙了好一会儿。”
“忙好了。何时开饭?”骆宁问。
辰王打算说,他有点饿了,随时可以开宴时,萧怀沣突然看向他们俩:“私印银票的作坊,消息还能隐瞒得住?”
骆宁一震。
辰王微微蹙眉:“怀沣,你觉得已经走漏了风声?”
“肯定。”萧怀沣道,“这么重要的作坊,不可能只一个防护。既然败露,各处消息传递。三哥你接到了信,申国公也接到了信。”
辰王脸色也沉了:“他会如何?”
骆宁的心紧紧提起。
萧怀沣道:“当然是鱼死网破。”
“怎么……”
“可以攻打内廷,把皇帝抓在手里,又把内廷所有人都抓牢。我问你,你我兄弟敢动弹吗?”萧怀沣道。
辰王猛地站起身。
他回头,见萧怀沣还坐在那里:“速速调人进宫!”
“也有其他办法:让我们误以为他会攻打内廷,实则他也可以攻打雍王府,杀了我。”萧怀沣道。
申国公是武将,超品大员,他可以养府兵。
可以养五百人。但实际上能养多少,就跟他私印银票一样,朝廷查到了是死罪,查不到就是他的私兵。
派出府兵,出其不意攻打雍王府,才是真的一劳永逸。
风险大,生机也是最大的。
萧怀沣说到这里,吹了个口哨。
外面有了些动静,极轻,宛如风吹过树梢。
片刻后,周副将进来:“王爷,安排妥当。”
“很好。”萧怀沣淡淡说。
见骆宁和辰王都看向他,他便说:“我也有府兵。”
他不仅是武将,还是亲王。哪怕他没有去封地,依照律例,他可以养的府兵比申国公多。
而雍王府,在寸土寸金的皇城脚下,占据了偌大地方,具体养了多少人,谁又能知晓?
骆宁听到这里,吩咐石妈妈:“赶紧上菜,有什么都端上来。”
看向辰王和萧怀沣,“吃点吧,吃饱了有力气打架。”
辰王:“……”
弟妹以前也这么虎,还是跟了怀沣之后才这样?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石妈妈不明所以,还是赶紧去吩咐。
萧怀沣等人快速吃了饭。
外面天刚刚黑,灯笼点燃时,西边外墙有了动静。
“怀沣,你是狗鼻子吗?任何战事的危机你都可以嗅到。”辰王很无奈,“你猜准了。”
萧怀沣站起身。
周副将拿了他的一副薄铠进来,给他穿上。
“三哥,你去外书房;阿宁,你回正院。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害怕。”萧怀沣说。
他拎了一杆长枪,出去了。
半个时辰后,雍王府外面变成了战场,甚至动用了战弩,把正院一处屋角给射穿了。
当火把被扔进来的时候,骆宁镇定吩咐丫鬟仆妇拎水桶救火,对外头的打杀声充耳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