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的魔都,湿冷的风裹着细碎的雨丝,敲打着老旧居民楼的玻璃窗,在玻璃上晕开一片片朦胧的水痕。
夜莺、刺玫和小玲租住的两居室里,暖风机嗡嗡地运转着,将室内烘出一片融融暖意,驱散了窗外的湿寒。
客厅的折叠餐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刺玫刚把最后一盘可乐鸡翅端上桌,深黑色的冲锋衣袖口挽得老高,露出手腕上淡青色的鳞片纹路——那是基因改造残留的印记,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微弱的光泽。
她动作利落地摆好三双筷子,指尖却顿在半空,目光落在餐桌靠里的位置,那里还空着一块地方。
“还差一副。”小玲轻声开口,她穿着浅灰色的长款毛衣,袖口被攥得有些发皱,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沿。
话音落下,她转身走进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只白瓷碗和一双竹筷。
这套餐具是她们刚到魔都时一起买的,碗沿印着细小的樱花纹,和另外三副一模一样。
夜莺蹲在茶几旁,正给暖风机换滤网,藕荷色的羽绒服帽子滑落在肩头,露出藏在发间的狐耳尖——她已经能熟练控制狐耳和尾巴的显露,此刻却任由那点毛茸茸的白色露在外面,像是在无意识地释放着不安。
听到小玲的话,她抬起头,琥珀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站起身,走到餐桌旁,帮着小玲把第四副碗筷摆好。
白瓷碗稳稳地放在餐桌主位,竹筷整齐地搁在碗碟右侧,与另外三副形成一个规整的四方。
刺玫看着那副空着的碗筷,伸手将刚端上桌的可乐鸡翅往中间推了推,鸡翅上的酱汁还在微微颤动,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却没让这屋子显得更热闹。
“先生以前总说,可乐鸡翅要多放姜片,不然会腥。”夜莺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她伸手拿起那副空碗旁的竹筷,轻轻碰了碰碗沿,发出清脆的“叮”声,像是在模仿温羽凡以前吃饭时敲碗催菜的模样,眼底却泛起一层薄雾。
刺玫没接话,只是低头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
她想起在樱花国,温羽凡教她握刀时说的话,想起他那句“我会教你功夫,让你成为我的一柄剑”。
那时她总觉得,跟着先生就什么都不用怕,可现在,他们却隔着千里之遥,连他是否平安都无从知晓。
小玲默默地给每个人盛了一碗排骨汤,乳白色的汤里飘着几块玉米和胡萝卜,是温羽凡以前爱喝的口味。
她把汤碗递到夜莺和刺玫面前,自己却没动筷子,只是盯着那副空碗筷出神。
她还记得,是温羽凡把她从实验室里救出来,告诉她“以后不用再怕了”。
如今,她们三个基因改造人在魔都相依为命,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暖风机的风扫过餐桌,吹得桌布边角轻轻晃动。
夜莺拿起自己的汤碗,喝了一小口,温热的汤汁滑过喉咙,却没驱散心底的空落。
她看向刺玫和小玲,发现两人也都没怎么动筷子,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那副空着的碗筷上。
“先生说过,等他处理完事情,就会来魔都找我们。”刺玫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她抬手按住后腰——那里的鳞片又在隐隐发烫,是情绪波动时的反应,“这副碗筷,我们得一直摆着,等他来。”
小玲点点头:“先生一定会来的。”她语气坚定,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也在给另外两人鼓劲。
夜莺没说话,只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可乐鸡翅放在那只空碗里。
鸡翅还冒着热气,酱汁在白瓷碗里晕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
她看着那碗里的鸡翅,忽然笑了笑,琥珀色的竖瞳里重新亮起一点光:“等先生来了,咱们再给他做顿好的,把这几个月没吃的都补上。”
窗外的雨还在下,风裹挟着湿冷的气息,却穿不透这小小的出租屋。
三个人围着摆满饭菜的餐桌,面前的碗筷热气氤氲,而那副空着的碗筷,像是一个无声的约定,静静立在那里,等着它的主人归来。
暖风机依旧嗡嗡作响,将饭菜的香气、细微的呼吸声,还有那份藏在心底的牵挂,一并裹在这温暖的小天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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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山的木屋外,烟花的光偶尔穿透风雪,在雪地上映出短暂的亮。
陈墨把炖好的腊排骨盛进粗陶碗,又炒了两个简单的青菜,摆上两双筷子,对着温羽凡举了举杯:“没有山珍海味,只有粗茶淡饭,将就着过年吧。”
温羽凡凭着灵视,准确地端起酒杯,杯沿与陈墨的杯子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响:“有你陪着,就不算将就。”
他夹起一块排骨——灵视里能“看”到排骨上的肉炖得酥烂,酱汁浓稠,放进嘴里,咸香中带着松木的烟火气,竟比他过去吃过的任何山珍都入味。
两人没有聊京城的纷争,没有提未破的案子,只聊些无关紧要的事:
陈墨说起年轻时在青城山听道长讲道的趣事,温羽凡则回忆着觥山春天的样子,说那时漫山的野花,能香到山下的镇上。
灶膛里的柴火偶尔爆响,把两人的笑声衬得格外清晰。
窗外的风雪似乎小了些,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洒下一片淡淡的银。
温羽凡端着酒杯,感受着杯壁的暖意,忽然觉得,这失明后的第一个年,虽然没有家人陪伴,没有热闹的宴席,却比过去任何一个年都踏实……
至少此刻,他不用伪装,不用算计,只用做一个在风雪里与老友对饮的普通人。
陈墨看着他平静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欣慰,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再过几天,说不定咱们就能在美利坚喝红酒了。”
温羽凡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又举了举杯——未来的路还长,但至少这个雪夜,有酒,有友,有这一室的烟火,便足够了。
大年夜的风雪,还在无声地落着,裹着人间的悲欢离合,织成一张厚厚的网。
有人在团圆里欢笑,有人在孤寂中垂泪,有人在浮华里迷失,有人在绝境中寻路。
而觥山的木屋,像茫茫雪海里的一叶小舟,载着两杯淡酒,两份坦然,在这人间百态中,守着一份独属于他们的,安静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