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空殿深处的“无妄殿”内,十二根盘龙柱上缠绕的幽冥火忽明忽暗,将殿顶的星图映照得如同鬼域。殿主玄衣裹身,面蒙黑纱,指尖的骨戒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正听着风使的回报。
“……沈辞已按计划将傅破城押往京城,影组会在青石镇动手。至于那个‘佚名’,血组追查至东郊密林后失去踪迹,疑似被某种秘术隐匿了气息。”
风使躬身立于殿下,不敢抬头。他知道殿主最厌“失去踪迹”这四个字,果然话音刚落,殿内的温度骤降,幽冥火猛地窜起三尺高,映得十二根龙柱上的鳞片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有龙吟低啸。
“废物。”殿主的声音像淬了冰,“连个人都抓不到,留着血组何用?”
风使额头冒汗,正想请罪,殿外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银铃响。那铃声初时轻缓,渐渐变得清越,竟压过了幽冥火的噼啪声,连殿内凝结的寒气都散了几分。
“谁在殿外喧哗?”殿主的声音陡然转厉。
守殿的暗卫刚要呵斥,一道淡金色的光芒已穿透殿门,落在冰凉的金砖上。光芒中,女子的裙裾扫过地面,带起串串金红色的花火——那是烈山葵,花瓣边缘泛着火焰般的光泽,每一步落下,都在青砖上留下浅浅的灼痕。
来人身着绣满烈山纹的红裙,发间别着支赤金步摇,行走时金铃轻响,与烈山葵的烟火气融在一起,竟有种奇异的震慑力。她未施粉黛,眉眼却比殿内的幽冥火更灼人,目光扫过十二根盘龙柱,淡淡开口:“虚空殿的规矩,是只敢在暗处耍阴招么?”
风使脸色剧变,这人竟能悄无声息闯入虚空殿核心,可见修为深不可测。他刚要召唤护卫,却被殿主抬手制止。
殿主缓缓起身,黑纱下的目光落在女子腰间——那里系着块玉佩,刻着“烈山”二字,玉佩边缘的磨损看得出有些年头了。“烈山氏的人?”她声音里多了几分探究,“我虚空殿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今日闯入,是想为傅破城出头?”
女子抬手抚过发间的步摇,金铃轻响:“傅破城是我烈山氏的座上宾,你们动他,便是打我烈山氏的脸。”她指尖一弹,一朵烈山葵凭空绽放,花瓣层层展开,火光顺着花茎蔓延,在地面烧出一道火线,“三日前,你们派去黑风口的影卫,被我折了手腕;昨日截杀傅破城的血组,现在应该还在密林里啃树皮。”
风使心头巨震——难怪影组和血组杳无音信,竟都是栽在了她手里!
殿主的骨戒在指尖转动,语气渐冷:“烈山氏虽强,也未必能护得住一个叛贼。傅破城通敌的证据确凿,你要为他翻案?”
“证据?”女子轻笑一声,抬手甩出一卷账册,书页在空中散开,每一页都泛着金光,“这是陆相与北狄密信的副本,你虚空殿帮他销毁证据,收了多少好处?还有这本,”她又抛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是你们血组近三年暗杀朝臣的名单,要不要我念给殿内的‘老朋友’听听?”
话音刚落,十二根盘龙柱后突然传来几声压抑的抽气。原来柱后竟藏着几位朝中重臣的家眷,都是被虚空殿掳来当人质的。
殿主的黑纱剧烈起伏,显然动了真怒:“放肆!”她指尖骨戒飞出,化作一道黑影直扑女子面门。
女子不闪不避,抬手摘下步摇,赤金的簪尖燃起烈焰,迎着黑影挥去。“铛”的一声脆响,骨戒被震飞,幽冥火瞬间熄灭了一半。她步步紧逼,红裙翻飞如烈火:“虚空殿盘踞暗处这么多年,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们?今日我烈山葵来,就是要拆了你们这藏污纳垢的窝!”
烈山葵的花瓣落满大殿,每一片都带着灼烧的温度,那些被幽冥火侵蚀的地砖开始发烫,裂纹中渗出金色的岩浆。风使想上前相助,却被一朵突然爆开的烈山葵逼得连连后退,衣袖被火星燎得焦黑。
柱后的家眷们见状,纷纷挣脱束缚,朝着殿外跑去。殿主见状,竟不顾身份,抓起桌案上的毒箭射向人群。烈山葵眼疾手快,甩出红裙下摆,裙角化作一道火墙,毒箭触到火焰便化作灰烬。
“你的对手是我!”烈山葵身形一晃,已挡在殿主面前,步摇直指她面门,“敢动他们,我烧了你这无妄殿!”
殿主看着四散的人质,又看着眼前燃着怒火的女子,突然意识到,虚空殿的根基,或许真的要动摇了。那些被他们视作棋子的朝臣、被当作猎物的百姓,背后原来都牵着一张无形的网,而烈山葵,正是扯动这张网的人。
幽冥火彻底熄灭了,殿内只剩下烈山葵的火光。风使瘫坐在地,看着烈山葵抬手召来烈山氏的护卫,将殿主团团围住,突然明白,这世间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暗处的阴谋,而是像烈山葵这样,敢把一切肮脏摊在阳光下的勇气。
烈山葵走到殿中央,一脚踹翻刻着虚空殿规的石碑,石碑碎裂时,露出底下埋着的无数白骨——那是这些年被灭口的冤魂。她转身看向那些获救的家眷,声音清亮:“别怕,从今日起,虚空殿再不敢胡作非为。”
阳光透过殿顶的破洞照进来,落在白骨上,也落在烈山葵的红裙上。远处传来烈山氏的号角声,那是荡平黑暗的信号,在无妄殿的废墟上回荡,清越得像初生的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