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的硝烟刚散,地底深处的震颤却愈发频繁。南宫凛的灵识在岩层中穿梭,能清晰捕捉到三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正在碰撞——西北方的魔气如沸腾的焦油,东南方的灵力似出鞘的利剑,而正下方,一股混杂着铜锈与血腥的古老气息正缓缓上浮,像沉在河底的铁锚被猛地拽起。
“是‘镇狱刀’。”赵虎扶着断裂的城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怀里揣着块从魔核碎片中捡来的青铜残片,上面刻着扭曲的刀纹,与古籍中记载的镇狱刀图腾分毫不差,“传说这把刀被封印在黑风岭地心,能镇压天下邪祟,也能唤醒所有沉睡的魔念。”
南宫凛握着裂穹剑的手微微收紧。剑身上的星纹正剧烈闪烁,像是在预警,又像是在呼应。她能感觉到那股古老气息中蕴含的狂暴力量,比之前遭遇的任何魔气都要厚重,带着斩裂天地的霸道,却又透着股令人心悸的悲凉。
“它快出来了。”她低声说,目光穿透脚下的岩层,仿佛能看到那柄沉睡了三千年的巨刀正在挣脱束缚,“魔气和灵力的碰撞,让封印松动了。”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掀起巨浪般的土石。黑风岭中央的山峰在轰鸣声中崩裂,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从山脚蔓延至岭心,暗金色的岩浆裹挟着碎石喷涌而出,在沟壑两侧凝结成狰狞的岩柱。
“那是什么?”有士兵指着沟壑深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南宫凛抬眼望去,心脏骤然缩紧。
沟壑底部,一柄通体漆黑的巨刀正缓缓升起。刀身宽逾丈余,长度足有十丈,刃口泛着暗紫色的寒光,刀背布满不规则的凸起,像是凝固的血瘤,刀柄缠着早已朽烂的锁链,锁链末端嵌在周围的岩壁里,随着巨刀升起,锁链寸寸崩断,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
更诡异的是刀身中段——那里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的血晶,血晶中仿佛有无数人影在沉浮,发出若有若无的哀嚎。
“镇狱刀……真的存在……”赵虎喃喃自语,脸色惨白如纸,“古籍上说,这刀每出鞘一次,必血流成河。”
南宫凛的灵识顺着刀身探去,刚触及血晶,就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狠狠弹回。脑海中炸开无数混乱的画面:披甲的将军挥刀斩向同胞,白发的修士举刀自戕,无数冤魂在刀下哭嚎……最后定格的,是张与叶辰有七分相似的脸,正举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噗——”她猛地喷出一口血,裂穹剑在手中剧烈震颤,险些脱手。
“南宫姑娘!”赵虎连忙扶住她,却被她身上瞬间暴涨的灵力弹开。
南宫凛没理会他,死死盯着镇狱刀刀柄上的纹路——那纹路与裂穹剑的星纹竟能部分重合,形成一个残缺的阵法。她突然明白过来,叶辰留下的那丝灵力,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帮她加固防御。
“赵虎,带所有人退后三里,用灵石布防御阵!”她的声音带着血丝,却异常清晰,“快!”
赵虎不敢耽搁,连拖带拽地将幸存的士兵带离。当最后一个人消失在山道拐角时,南宫凛深吸一口气,握紧裂穹剑纵身跃入沟壑。
镇狱刀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和铁锈味,几乎要压垮她的灵识。她强忍着眩晕,在坠落的碎石中稳住身形,仰头望向那柄遮天蔽日的巨刀——它还在缓慢升起,周围的岩壁被刀身散发出的气劲切割得支离破碎,暗紫色的刀芒在沟壑两侧投射出晃动的鬼影。
“原来你在等我。”南宫凛轻声说,像是在对刀,又像是在对那个模糊的人影。她举起裂穹剑,剑尖指向镇狱刀的血晶,“叶辰,这就是你说的‘最后的保险’?”
裂穹剑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金光,南宫凛体内那丝借来的灵力与金光融合,化作一道金色的细线,顺着刀身攀升。镇狱刀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刀身猛地一沉,暗紫色的刀芒竟收敛了几分。
南宫凛踏着岩壁上的凸起,步步向上。每靠近镇狱刀一寸,周围的压力就陡增一分,她的骨头在咯吱作响,经脉像要被撕裂,但握着裂穹剑的手却稳如磐石。
血晶中的人影似乎感应到了她的靠近,开始剧烈挣扎,哀嚎声变得清晰可闻。南宫凛的灵识再次探入,这次没有被弹回,而是被血晶牢牢吸住——那些人影中,有她认识的士兵,有黑风岭的山民,甚至有几个月前还在镇上卖糖画的老汉。
“他们是被刀吞噬的怨念。”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是叶辰的声音,却比记忆中苍老许多,“镇狱刀能镇邪,是因为它先吞噬了足够多的‘邪’,包括人的贪念、嗔念、执念……”
“叶辰?”南宫凛的心猛地一跳。
“别靠近血晶,那是刀的核心,也是怨念的源头。”声音继续响起,带着明显的虚弱,“我留的灵力只能暂时压制它,你得找到刀柄左侧第三块凸起,那里是封印的关键……”
话音突然中断,像是被什么东西掐断。镇狱刀猛地一震,暗紫色的刀芒暴涨,血晶中伸出无数条暗红色的触须,如毒蛇般朝着南宫凛缠来。
她挥剑斩断触须,触须落地化作腥臭的脓水,溅在岩壁上冒出白烟。借着这短暂的间隙,她已跃至刀柄附近,左手抓住一根尚未崩断的锁链,右手持剑刺向左侧第三块凸起。
那凸起果然是个机关,裂穹剑刺入的瞬间,凸起应声碎裂,露出里面嵌着的一块暗金色玉简。玉简上刻着的,正是裂穹剑缺失的那部分星纹!
“就是现在!”南宫凛将裂穹剑插进玉简凹槽,同时将叶辰留下的灵力全部注入。
“嗡——”
裂穹剑与玉简严丝合缝,镇狱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嗡鸣,暗紫色的刀芒瞬间被金色覆盖。血晶中的人影不再挣扎,哀嚎声化作平静的叹息,顺着刀身融入周围的岩层。南宫凛能感觉到,那些被吞噬的怨念正在被净化,化作滋养土地的灵气。
镇狱刀不再上升,刀身微微倾斜,暗紫色的寒光彻底褪去,露出漆黑的本体,刃口映出南宫凛苍白却坚定的脸。刀柄上的锁链重新收紧,将巨刀牢牢固定在沟壑中,只有刀身中段的血晶还在微微发亮,像颗平静的心脏。
南宫凛瘫坐在刀柄上,灵力耗尽的身体几乎要散架。她低头看向掌心,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浅金色的印记,形状正是镇狱刀的缩影。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赵虎带着士兵们跑回来,看到沟壑中安静伫立的巨刀,以及坐在刀柄上的南宫凛,纷纷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南宫姑娘……你……”
南宫凛抬起头,阳光透过烟尘洒在她脸上,她笑了笑,举起裂穹剑——剑身上,镇狱刀的虚影与星纹完美融合,发出清越的鸣响。
“它不叫镇狱刀了。”她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整个黑风岭,“从今天起,叫‘守心刀’。”
风吹过沟壑,卷起碎石与尘埃,守心刀的刀身微微颤动,发出低沉的回应,像是在认可这个新名字。远处的天空渐渐放晴,原本弥漫的魔气被阳光驱散,露出干净的蓝色,几只飞鸟从云层中穿出,盘旋在巨刀周围,发出清脆的啼鸣。
赵虎望着那柄静静横亘在大地裂痕中的巨刀,突然单膝跪地,幸存的士兵们也跟着跪下,对着南宫凛的方向,行了个最郑重的军礼。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黑风岭不再是魔域的入口,而是新的守护者诞生之地。那柄曾象征着杀戮与灾难的巨刀,将以守护之名,永远镇住这片土地下的暗流。
南宫凛坐在守心刀的刀柄上,低头看着掌心的印记,仿佛能听到叶辰在说:“看,你做到了。”她抬起头,望向远方连绵的山脉,裂穹剑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路还很长,但她不再害怕。因为她终于明白,所谓守护,从来不是举起武器的瞬间,而是刀刃转向守护之物时,那份敢于放下杀戮的勇气。
而这柄横亘天地的守心刀,会永远记得,有个姑娘曾凭一己之力,以剑为引,以心为锁,让它从嗜血的魔刃,化作护佑四方的安宁之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