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角的残雪被风卷得打旋,胡好月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扎在李队心上:“人类本就没一个好东西,还不快动手?”
李队撑着柴房门想站起来,肋骨的疼让他眼前发黑。
这女的前一秒还冷眼旁观,此刻竟催着狼妖杀他?
狼妖也愣了愣,爪子悬在半空,歪着脑袋看胡好月,喉咙里发出疑惑的低吼。
它虽恨人类,却总觉得这女的不对劲,刚才那股子阴冷劲儿里,藏着点刻意的尖锐。
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轰隆隆”的汽车轰鸣声,不是村里常见的拖拉机。
是那种带着金属质感的引擎声,越来越近,最后“吱呀”一声停在院门口。
胡好月猛地转头,眼角余光扫过门口,脸色瞬间变了。
刚才那股子阴冷像被风吹散的烟,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她往后退了两步,声音抖得像筛糠:“你们两个想干嘛?来人啊!救命啊!”
李队和狼妖同时懵了。
狼妖刚要张嘴问“你发什么疯”,突然觉得浑身一热,像是有团火在骨头缝里烧。
它低头一看,毛茸茸的爪子竟变成了人类的手,灰扑扑的皮毛褪去,露出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
它居然化形了!
还是个瘦高个的庄稼汉模样,只是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狼相,眼瞳是浅褐色的竖瞳。
它猛地抬头看胡好月,突然反应过来。
这女人一定不是人类,而是大妖。
“你……”
狼妖刚要开口,就见胡好月往柴房角落缩,双手抱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满脸惊恐:“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院门口的木栅栏被“哐当”推开,罗有谅穿了一件军大衣冲进来,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脚步都没站稳
“好月!”
罗有谅一眼看见胡好月缩在角落,而她面前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捂着胸口脸色惨白(李队),一个瘦高个眼神发慌(狼妖),两人都对着胡好月的方向,看着就像要动手。
罗有谅二话不说,把军大衣往地上一扔,攥着拳头就冲过去。
他练过拳脚,此刻满脑子都是“打死这两个男人”,根本没细看那两人的样子。
“狗娘养的!去死吧!”罗有谅一拳砸在李队胸口。
李队本就被狼妖伤了内脏,这一拳下去,他“哇”地吐出口血,身子像断线的风筝似的撞在柴房墙上,眼前瞬间黑了大半。
他想喊“我没有”,喉咙里却堵着血,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罗有谅没停手,转身又冲向狼妖。
狼妖刚化形,妖力还没稳住,抬头看见罗有谅的瞬间,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男人身上裹着层淡淡的紫气,像烧得旺的炭火,往他跟前一站,空气都变得滚烫,妖力在丹田处打旋,怎么也提不上来。
“你、你别过来……”
狼妖往后退,手忙脚乱地摆手。
它活了上百年,见过不少有气运的人,却从没见过这么重的紫气。
这是大富大贵、百邪不侵的命格,是妖物的克星。
罗有谅哪管这些,见他还敢后退,只当是心虚,又是一拳砸在他脸上。
“砰”的一声,狼妖被打得踉跄着摔倒,嘴角破了,渗出血来,却连躲都不敢躲,更别说还手。
它怕自己一动妖力,被这紫气压得现出原形,到时候就不是挨拳头这么简单了。
“有谅哥!别打了!”
胡好月突然哭喊着扑过来,拉住罗有谅的胳膊,“他们……他们好像不是故意的,就是来问路的,我刚才吓着了……”
罗有谅这才停手,喘着粗气回头看她,见她眼眶通红,肩膀还在抖,心疼得不行:“真没事?我看这俩男人就不是好东西。”
李队靠在墙上,好不容易缓过口气,指着自己胸口的伤,又指了指狼妖,想说“他是妖”,却见狼妖冲他拼命使眼色。
那眼神里满是惊恐,还带着点哀求,像是怕他戳破身份。
胡好月顺着李队的视线看过去,赶紧打圆场:“有谅哥你看,这位大哥好像受伤了,是不是刚才摔倒了?另一位……另一位好像吓着了,你问问他们是干啥的。”
她说着,偷偷往狼妖那边递了个眼神,嘴角动了动。
狼妖缩着脖子点头,捂着脸不敢吭声。
它算是看明白了,这女的根本不是普通人。
罗有谅皱着眉打量李队,见他胸口的衣服破了个洞,渗着血,确实不像装的,又看了看狼妖那副怂样,有些阴鸷的脸问道:“问路的?”
二人连忙点头。
他转身扶胡好月,“好月,你没事吧?我们回家。”
“我没事有谅哥,就是吓着了。”
胡好月往罗有谅身后躲了躲,偷偷瞟了眼李队,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狠。
李队只感觉背后一冷。
狼妖突然化形,说不定是她暗中动了手脚,怕狼妖现出原形被罗有谅发现。
她从头到尾都在演戏,一边压着狼妖,一边借着罗有谅的手“隐藏”自己,真是太狡猾了。
“同……同志……”
李队捂着胸口,艰难地开口,“我是……是妖……药房的送货工作人员……天黑了,迷路了,来这问问。”
罗有谅笑了一下,“那就是误会了。”
“没事……误会……”
李队苦笑,疼得倒抽冷气。
“有谅哥,快走吧,天快黑了。”
风卷着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李队和狼妖同时打了个寒颤。
这小破院的三月天,好像比刚才更冷了。
罗有谅扶着关野跨出门槛时,胡好月回头瞥了眼院角。
关野怀里只揣着个布包,里面是钱,她那件沾着草药汁的衣服还搭在柴房竹竿上,随着穿堂风轻轻晃。
汽车引擎声在院外炸开,尘沙卷着残雪扑在栅栏上。
狼妖蹲在墙根,听见车声渐远,紧绷的肩背才松下来。
那紫气压着妖力的感觉终于淡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他眼角余光突然一空。
转头看时,原本靠在墙根的李队早没了影,只有地上几滴暗红的血渍,顺着墙根蜿蜒到后窗,窗棂上还挂着片被勾破的衣角。
“跑挺快。”
狼妖嗤了声,却没动气。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这双手苍白修长,是人类的模样,指甲缝里还沾着刚才化形时褪下的细绒毛。
狼妖舔了舔嘴角,看着后窗方向笑了。
李队跑了便跑了,比起这点仇,能化形才是天大的机缘。
“妖管局……”这笔账,以后总是要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