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甸甸地泼洒在某座山脉深处。
一座古老的哥特式城堡内，月光透过巨大的彩绘玻璃窗，投下斑驳陆离的幽光，给冰冷的石壁镀上一层虚幻的银边。
在这死寂与华丽交织的城堡最深处，一间装饰着天鹅绒帷幔的房间里，赛琳娜正斜靠在一张铺着雪豹皮毛的宽大扶手椅中。
她的姿态慵懒而妖娆，纤细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勾着一只高脚水晶杯。杯子里盛满了暗红的液体，在壁炉微弱跳动的火光下，闪烁着一种诡异而诱人的光泽。
赛琳娜侧头望着窗外那轮被薄云笼罩的月亮，冰蓝色的眼眸里没有焦距，思绪似乎穿透了厚重的玻璃与遥远的时空，飘向了某个早已沉入永恒黑暗的身影。
“笃笃笃……”轻柔却清晰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神游。
“进来。”赛琳娜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
厚重的橡木门无声滑开，一名身着制服，面容姣好的女下属垂首走了进来。她停在距离扶手椅几步远的地方，姿态恭敬，双手交叠于身前。
“大人。”艾莉亚的声音平稳，但眼底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布朗伯爵的使者刚刚离开。他们再次确认，血月仪式将在一周后子夜时分准时启动。”
赛琳娜的指尖在冰冷的杯壁上轻轻划过，发出一声细微的轻响。她甚至没有完全转回头，只是将目光从窗外的圆月上收回，懒懒地瞥了艾莉亚一眼。
“哦？”一个单音节词，尾音微微上扬，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那个暴发户，终于舍得把他那点可怜的家底，都押在这孤注一掷的赌博上了？”
艾莉亚的头垂得更低了一些：“是的，阁下。使者声称，血月之力将引动始祖之池最深处的能量，足以让布朗大人突破最后的桎梏，晋升至掌控级巅峰。”
她顿了顿，补充道，“届时，他将是秘社无可争议的第一人。”
“第一人？”赛琳娜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将身体完全转了过来，冰蓝色的眸子直视着艾莉亚，
“呵……艾莉亚，你可曾见过真正的‘第一人’？那种无需依靠仪式，无需窃取他人荣光，仅凭自身血脉与意志便能傲视群伦的存在？”
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一条镶嵌着幽蓝宝石的银质项链，红唇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
“布朗？他算个什么东西？姐姐在时，他连为她擦拭鞋尖的资格都没有。如今窃据高位，倒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
艾莉亚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不敢接话。她深知赛琳娜对布朗的厌恶根源，更明白提及那位逝去的存在意味着什么。
赛琳娜似乎并不在意下属的沉默，她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的月亮，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质问虚空：“血月…姐姐最厌恶的就是这种靠掠夺和牺牲换来的力量…肮脏…令人作呕。”
她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泄露着内心翻涌的激烈情绪。
短暂的静默后，赛琳娜似乎也厌倦了谈论这个话题，那深埋于血脉中的骄傲和对姐姐的怀念，此刻都化作了对现实的尖锐嘲讽。
她烦躁地挥了挥手，示意艾莉亚上前：“酒没了，给我续上。”
“是，大人。”艾莉亚如蒙大赦，立刻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冰冷剔透的水晶杯。
她走到露台角落一个覆盖着黑色绒布的小推车前，上面摆放着醒酒器和几个密封的细颈瓶。
她动作麻利地打开其中一个瓶子，将里面暗红色的液体倒入醒酒器，轻轻摇晃，再谨慎地注入水晶杯中。
整个过程流畅而安静。
艾莉亚双手捧着重新盛满液体的酒杯，恭敬地弯腰，递回到赛琳娜面前：“大人，您要的酒。”
赛琳娜并未立刻去接。
她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窗外那片被月光勾勒出嶙峋轮廓的悬崖剪影上。
然而，就在艾莉亚的指尖即将离开杯壁的瞬间，赛琳娜的鼻翼极其细微地地翕动了一下。
紧接着，她慵懒的姿态瞬间凝固！
一股极其微弱，混杂在浓郁酒香和动物血固有腥气中那一丝丝属于人类血液的“甜腻”气息，猛地刺入了她的嗅觉神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艾莉亚维持着弯腰递杯的姿势，尚未意识到灾难的降临，只感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毫无征兆地从软榻的方向席卷而来，让她全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凝固。
赛琳娜猛地转过头。
那双原本深不见底的血色眼眸，此刻如同地狱深渊中骤然点燃的炼狱之火。
狂暴的怒意瞬间点燃了她的瞳孔，猩红的光芒在其中疯狂流转，几乎要喷薄而出。
她周身无形的力场骤然爆发，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露台上散落的尘埃和细小碎石被无形的力量卷起，形成一股压抑的旋风。
“你……”赛琳娜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慵懒清冽，而是变成了一种从喉骨深处挤出来的咆哮，“竟敢…用人血…玷污我的杯子？”话音未落，赛琳娜那只苍白得近乎病态的手，猛地一挥。
“砰——哗啦！！！”一声极其清脆又无比爆烈的炸响，如同惊雷在狭窄的露台内炸开。
那只价值连城的水晶高脚杯，在赛琳娜狂暴的力量下，瞬间爆裂成无数闪烁着寒光的细小碎片，朝着四面八方激射而出。
其中几片锋利的残骸甚至擦着艾莉亚煞白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
艾莉亚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变故彻底吓懵了。她保持着双手前伸的姿势，脸上惨白如纸，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放大到极限，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她看着自己大人裙摆上那片迅速扩散的猩红，又对上那双充满暴虐杀意的血色眼眸，巨大的恐惧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只有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清晰可闻。
赛琳娜缓缓地从软榻上站了起来，染血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垂落。
她站立的姿态不再有丝毫慵懒，那双燃烧的眼眸里，除了滔天的怒火，更翻滚着一种被最珍视誓言践踏后的痛楚与疯狂。
“谁…让…你…这…么…做…的？”冰冷的的声音，如同丧钟般敲响在死寂的露台。
每一个字，都仿佛重逾千钧，狠狠砸在艾莉亚濒临崩溃的神经上。艾莉亚感觉自己的眼球都要被挤压出来，意识逐渐在缺氧中模糊。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不…大人…不是我…我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