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凝视着父亲眼底那份刻意展露的坦然,像是能透过那平静的表象,看到深处藏着的、属于雷牙剑的细碎遗憾。
他太清楚了 —— 父亲失去的哪里只是一把剑?
那是陪伴他征战数十载的战场伙伴,是雷狮血脉咒力最契合的载体,是无数次生死关头护住他性命的依靠。
可这位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将军,永远习惯将遗憾妥帖藏在心底,只把如山的坚韧、如雷的力量,还有满溢的希望,留给身边需要支撑的人。
“下次切磋,我用新的剑。” 坎特伯雷抬起手,宽厚的手掌落在查理肩上,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留下的厚茧,力道沉稳却温和。他语气里裹着几分期待,尾音微微上扬。
“到时候,可别再留手了。”
查理被这突如其来的期待弄得有些不自在,耳廓悄悄泛起一点热。
他暗自腹诽 ,父亲这话分明是口是心非。
方才父亲谈及雷牙剑时,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怅然,像颗细小的星辰,明明灭灭,他看得真切。
更何况,如今他晋入元灵境,神魂感知远比从前敏锐,只需扫一眼,便能察觉雷牙剑在与不在的区别。
有那柄剑在手时,父亲周身的雷狮血脉咒力会如奔雷般灵动,连空气中的电流都跟着躁动。
可现在握着普通玄铁剑,咒力虽依旧雄浑,却少了那份与神兵共振的霸道,像被收束的火焰,失了几分锋芒。
这雷牙剑本就是坎特伯雷家族代代相传的秘宝,剑身泛着暗紫色的雷纹,不知是用何种天材地宝锻造而成。
它最神奇的地方,从不是锋利或坚固,而是能与雷狮血脉完美契合 。
坎特伯雷催动咒术时,它像有了生命般,能将狂暴的雷电之力稳稳承接,再顺着剑刃流转,凝聚成狮形咆哮的惊雷、细密如网的雷丝、甚至是能穿透铠甲的雷电形成的武器,威力比寻常催动时足足增幅三成。
上一次与定光的死战,父亲正是握着它,在万军之中劈开一条血路,以一己之力挡住拜占庭的重甲方阵,硬生生创下以一敌万的壮举。
这样的神兵,哪是一把普通新剑能轻易替代的?
“父亲,难道就没有办法再铸造一把一样的剑了吗?”
查理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死心。他之前亲手熔炼精铁、以金之真灵淬炼出三玄剑,对自己的铸剑手艺颇有信心,总觉得只要找对材质、摸透锻造之法,未必不能复刻雷牙剑的神奇。
坎特伯雷闻言,先是愣了愣,随即低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透过手掌传到查理肩上:“小查理,你知道这剑为什么能这么完美承接血脉咒力吗?”
查理老老实实摇了摇头。从前他虽在战场上见过雷牙剑引动雷电的模样,却只惊于其威力,从未细细研究过剑身的奥秘,只当是父亲血脉强横,才能将剑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压根没多想背后还有别的缘由。
坎特伯雷收了笑意,眼神渐渐变得悠远,像是在回忆尘封的家族往事:“这剑是家族里最好的神兵。论坚固,它比不上先祖传下的‘玄铁重剑’。那剑能硬抗魔晶炮的轰击而不崩口。
论锋利,它不及我年轻时用的‘流霜剑’。 那剑能斩断千年寒铁如切纸。可在家族的神兵谱上,它始终是第一。你知道为什么吗?”
查理又摇了摇头,心里忍不住嘀咕 。
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他自打出生起,就没在家族待过一天,别说家族秘辛,就连雷狮血脉的传承都没能承接得住,哪能知道这些?
父亲尽问些他答不上来的话。这想法太直白,全写在了他的眼神里,亮晶晶的,带着点 “你怕不是忘了我没在家族长大” 的无奈,活脱脱一副 “你这问题没意义” 的模样。
坎特伯雷被儿子这毫不掩饰的眼神看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耳根微微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
坏了!这些年在军中待久了,跟下属说话总习惯用这种 “设问引导” 的方式,一不留神就把对将领的沟通习惯带到了儿子面前。
他看着查理那副 “我都懂,你别绕弯子” 的小模样,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我这是被儿子嫌弃了?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笑着压了下去。管他是不是嫌弃,总归是父子间的小插曲,比战场上的刀光剑影,可要温暖多了。
这念头刚落,坎特伯雷便笑着抬起手,宽大的手掌带着常年握剑的粗粝触感,径直朝查理的头发探去。
他的动作不算重,却带着不容躲闪的亲昵,指腹穿过查理柔软的发丝,像揉面团似的轻轻一抓,再顺势一揉,原本整齐的头发瞬间变得乱糟糟的,几缕发丝翘了起来,活像顶着一头 “小毛刺”。
“父亲,你干嘛?”
查理下意识地偏头躲闪,脚步往后退了半步,可肩膀还被父亲轻轻按着,根本躲不开这突如其来的 “蹂躏”。
他皱着眉,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又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别扭 。
这种亲昵的举动,对他而言实在太过陌生。
坎特伯雷却不管这些,只哈哈大笑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指尖又轻轻挠了挠查理的头皮:“就揉你头发怎么了?我的儿子,还不能让我摸摸?”
笑声里满是畅快,眼底的笑意像要溢出来 。
自打查理稍微长大些,他们父子间就鲜少有这样的互动了。
从前查理既没战士的勇猛,也没魔法师的天赋,每天总是低着头,眼神里满是阴郁,见了他就像见了生人似的,怯生生的,连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哪有机会这样亲昵地闹在一起?
查理终究没躲过去,被父亲结结实实地 “蹂躏” 了一顿。等坎特伯雷松开手时,他的头发早已乱得不成样子,连耳尖都悄悄泛红。
他伸手想去捋顺头发,指尖碰到翘起的发丝,心里却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羞耻感 。
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被揉个头发就脸红?也太丢脸了!
更让他窘迫的是,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老法师 。
那位平日里就话痨的老魔法师,此刻正背对着他们,肩膀却微微耸动着,嘴角还抿得紧紧的,显然是在憋笑!
“咳!”
查理轻咳一声,飞快地用手扒拉着头发,试图掩盖自己的窘迫。
见老法师还在偷偷憋笑,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暗自腹诽: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被父亲揉了揉头发吗?可话虽如此,耳尖的红色却怎么也褪不下去,连带着脸颊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坎特伯雷将儿子的窘迫尽收眼底,笑得更欢了,伸手又想再揉一把,却被查理猛地躲开。他看着儿子炸毛似的模样,眼底的温情更浓 。
这样鲜活的查理,比从前那个阴郁怯懦的孩子,可要可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