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理走去他身边,伸手拍在崔比特的肩膀上,掌心传来的力量让对方紧绷的脊背微微放松。
他低头看了眼石桌上摊开的地图,指尖顺着黑松林与红石峡谷的连线缓缓划过,声音比刚才更添了几分郑重:“还有一些经验,是我从前人留下的典籍里悟出来的,对付眼下的敌后局面,或许能用得上。”
崔比特立刻凑近了些,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知道查理的本事,能在哥尔特人的重围里救出众兵,还能凭一己之力挡下千军,说出来的经验绝不会是泛泛之谈。
“首先是山地战。” 查理的指尖点在地图上标着 “鹰嘴崖” 的位置。
“这片区域多是陡峭岩壁和密林中的窄路,哥尔特人的骑兵和重步兵在这里根本施展不开。你们可以把伤兵和粮草藏在崖顶的山洞里,派身手灵活的士兵在山道两侧埋上‘石雷’—— 用藤蔓捆住巨石,再系上触发绳,等蛮族的队伍走进山道,砍断绳子就能砸得他们人仰马翻。”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让士兵们多练‘壁虎爬’—— 用铁钩勾住岩壁缝隙,在崖壁上移动,既能侦查敌情,又能在被追击时快速脱身。之前我们在黑松林救第三支残兵时,就是靠这招绕到了蛮族身后,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其次是地道战。”
查理的指尖移到矿场下方的暗河处。
“你们现在待的矿场本就有废弃的采矿通道,顺着通道往暗河方向挖,能挖出三条隐蔽的逃生路。另外,还可以在营地周围挖‘藏兵洞’。洞口用枯枝和沙土盖住,洞内留通风口,既能藏人,又能在蛮族来袭时从背后偷袭。”
他照抄着前世见过的地道战术,又加了句关键:“挖地道时要注意分岔 。主通道走兵,侧通道储粮,还有些死胡同可以用来迷惑敌人。要是蛮族进了地道,就往里面扔点燃的硫磺,逼他们退出去。记住,地道的入口一定要选在水流附近,既能保证水源,又能在被发现时用水淹掉痕迹。”
最后,查理的指尖在地图上圈出了哥尔特人粮草运输队常走的 “黄羊道”,语气也变得更严肃:“最重要的是麻雀战。不跟蛮族硬碰硬,像麻雀一样,啄一口就走。”
“具体怎么做?” 崔比特忍不住追问,手里已掏出块木炭,在地图边缘飞快记录。
“第一,截粮。” 查理道。
“摸清蛮族粮草队的路线和时间,派三十人一组的小队埋伏在两侧的树林里,等粮草队走到窄路时,先用弓箭射倒拉车的牲口,再冲上去抢完粮食就跑 。别恋战,也别杀太多人,免得逼得蛮族增派人手护送。”
“第二,扰哨。”
他继续说:“在敌人又出现大规模的围剿的情况下,每天夜里派小队去蛮族的哨塔附近骚扰 ,扔石头、吹号角、放烟火,让他们以为有人数较多的来袭,整夜不敢睡觉。等他们熬得没了精神,再趁机摸进哨塔,杀了哨兵,主打一个以侵扰为主,不追求大规模杀伤,核心内容还是自保。”
“第三,联民。” 查理的声音放轻了些。
“米西亚省还有不少没被蛮族控制的村落,不属于哥尔特人,那些村民恨透了哥尔特人的抢掠。”
“你们可以派会说本地话的士兵去联络,给他们送点粮食,帮他们修修房子 。只要获得了村民的信任,他们就会给你们报信,还会帮你们藏伤员、藏粮草。之前我们在月牙河谷找到第二支残兵,就是靠一个老村民带路,才避开了蛮族的搜山队。”
他指着地图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村落标记,眼神里带着确信:“这些村民,才是你们在敌后最可靠的帮手。记住,不要拿他们的东西,不要打扰他们的生活,只有跟他们站在一起,才能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
崔比特手里的木炭在地图上画满了圈和线,脸上的慌乱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恍然大悟的亮彩。
他看着查理,突然觉得心里的底气足了很多。
这些战术听起来不复杂,却处处透着巧劲,正好能避开蛮族的优势,发挥他们残兵灵活、熟悉地形的长处。
“我都记下来了。” 崔比特把画满标记的地图叠好,小心翼翼地塞进怀里,像是捧着件稀世珍宝:“等天亮我就跟各队的军官说,统一指挥,给他们也吃一颗定心丸。”
查理看着他紧绷的肩膀彻底放松,终于露出了些笑意。
他拍了拍崔比特的胳膊:“这些经验只是参考,具体怎么做,还要看你们自己的情况。记住,活下去最重要,只要活着,就有机会等援军,有机会打回帝国去。”
崔比特握着怀里的地图和令牌,感觉自己不再是那个慌了神的败军之将,而是重新找回了当年在军营里的锐气 。
他知道,有了这些经验,有了查理留下的希望,他一定能带着这一万三千多人,在敌后的狼窝里活下去。
崔比特攥着地图的手微微收紧,指腹蹭过纸上那些带着巧思的战术标记,目光不自觉飘向查理。
篝火的光落在少年挺拔的侧脸上,映得他下颌线清晰利落,明明是十五六岁的年纪,眼底却藏着远超同龄人的沉稳,连说话时的语气都带着一种历经沙场的笃定。
这让他总忍不住恍惚。
三个月前在溶洞里初见时,他还以为查理只是个跟着老法师历练的贵族子弟,对方用灵魂魔法挡下千军、用土行道术吞没守卫、用一道【水行?江河】冲垮蛮族阵型,为他们挡下敌人的进攻的时候,他才知道他的实力居然那么强大。
更别说那些层出不穷的计谋 。
山地战里的 “石雷” 陷阱、地道战的分岔通道、麻雀战的扰哨截粮,每一条都透着让人拍案叫绝的巧劲,哪像是个半大孩子能想出来的?
他想起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还在军营里跟着老兵学劈柴、练基础剑式,每次遇到演习都紧张得手心冒汗,更别说独当一面指挥千军。
可查理呢?不仅能带着二十人小队在蛮族重围里救人,还能为一万三千残兵规划好敌后生存的路,连最棘手的粮草、哨探、隐蔽问题都想得周全,这份心智与魄力,连将军都未必能及。
“您…… 今年多大了?” 崔比特终究没忍住,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
查理闻言抬头笑了笑:“刚满十六。”
“十六……”
崔比特喃喃重复着这个数字,心里的震撼又深了几分。
他忽然想起年轻时听一位老兵说过的话, 这世上总有天才,有的人天生就带着一股异于常人的力量,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打破常规。
从前他只当是戏言,可现在看着眼前的少年,才明白这话是真的。
篝火渐渐弱了下去,天边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查理站起身,拍了拍崔比特的肩膀:“时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崔比特看着少年转身走向营地外的身影,挺拔的背影在晨雾中渐渐清晰。
他握紧了怀里的令牌和地图,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管他是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只要能带着他们活下去,只要能给他们重回故土的希望,这个人,就值得所有人信赖。
晨风吹过矿场,带着一丝暖意。
崔比特望着查理和小队消失在晨雾中的方向,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营地 。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要把那些战术教给各队军官,要组织士兵挖地道、埋石雷,要去联络附近的村落……
他要带着这一万三千人,好好活下去,等查理回来的那天,给对方一个完整的、有战斗力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