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是自省的灵魂，是压抑的怒火，是疲惫的精神，是脆弱的肉体，如一朵发颤的淡蓝色玫瑰。
“你根本称不上是异能者。”
是长濑一的轻喃，像是在质问谁。
“你能保护人类吗？别开玩笑了，你甚至连朋友都保护不了。”
眼中的那抹蓝色仿佛一触即碎，修罗月不得不稍微放轻语调：“喂，你没事吧？”
一道熟悉的声音闯进来，像是施加咒语般，安抚长濑一颤抖的身体，和紧绷的神经。
脑海中，画面定格，停留在一片没有尽头的血泊。
踏过那片鲜红的，是狡猾恶魔，还有唯一的幸存者——他。
听见声音，长濑一一愣，可他抬起头的瞬间，微亮的眼眸又再度黯淡下来。
原来…原来不是虚无幻。
猛地想起什么，长濑一立即起身道：“虚无幻有危险！”
修罗月纠正道：“注意你的措辞，好好加上尊称，你这个没礼貌的家伙。”
“你听不懂人话吗？”长濑一急得跺脚，语速跟赛跑似的，“我说虚无幻有危险！”
修罗月一味强调，“是大人。”
长濑一咬牙切齿道：“你的虚无幻…大人有危险！”
另一片天空下，一块巨石垂直下落，它的目标毋庸置疑。
雾蒙蒙的空气下，虚无幻的身影被瞬间覆盖，取而代之的灰棕色的巨石，以及底部一滩朦胧的红色。
“你真是给自己找了个好搭档。”
视着地上那只没有出手的黑猫，石骨男嘲笑道:
“这样一来，又能休息好久了是不嘛。”
黑猫无动于衷，踩了一脚地面上那滩软乎乎的血色。
哪怕黑猫不予理睬，石骨男也没有消停，单手摸着脖子道:
“瞧瞧你这家伙，真是个无慈悲的男人。”
身后有微妙的动静，可石骨男迟迟没有发现，他一心扑在黑猫身上，似乎只有等到对方回应才肯罢休。
“我说你呀，到底是个多么黑心肠的人呢。”他不依不饶道，“明知道搭档之间不可避免被拿来比较，却偏要选些差劲到不行的家伙，还总带他们来这些危险的地方。”
像是听见什么，石骨男耳廓一动，倏然侧过身。
转瞬间，一道凌厉的破风声重重砸下。
砸在他面前顿时堆砌的石墙之上。
听着响彻云霄的撞击声，石骨男皱了下鼻子，他抬起手臂，如穿过泥土般轻松穿过石墙，猛然抓住一条冰寒彻骨的不明物。
他一用力，单薄的身体上紫色的、青色的血管变得显而易见。
武器的主人在跟他较量彼此间的力气，两人不相上下。
虽然不能将东西直接拽到面前，但通过触觉他能明白，这是那烦人的锁链。
震碎石墙，映入眼帘的东西令他颇为震惊。
是锁链没错，但竟然不是黑色，而是——
“红色？”石骨男摸不着头脑，顺着绷直的锁链望去。
没想到远处的景象更令他感到疑惑，那本该被压死在巨石下的虚无幻居然出现在前方的屋檐上。
“你没死？”石骨男困惑不已。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片地面上明明就有一滩鲜红色的血。
为什么？
他不解，喃喃道:“催眠系？”
一般人在思考时总是眉头向下，可石骨男偏偏是眉头向上，他皱着八字眉，自问自答道:“不对，分明是战斗系啊。”
忽的，灵光一闪，他恍然大悟道：“异能力不局限于九大系中的任意一种，原来你就是传说中的异能天才！”
那头还没来得及开口，石骨男又接着说道：“不过如此，跟传闻相比差远了，跟黑翼天使一比更是十万八千里。”
刚张开的嘴唇停顿了一下，虚无幻咽下那句挤在喉间的发言，转而坚定道：“只是当下。”
她想要的，是追赶、是超越，更是绝不止步。
没有人能比虚无幻更了解自己规划的目标。
眺望顶点，那里只有一个人的身影——那人有着一头光滑而柔顺的红色长发，将真实的容貌藏匿在额前的那片网纱之下。
突然，一声轻笑在脑海中滑过。
虚无幻没有去想那笑声来自于谁，因为答案不言而喻。
每当那个人的声音出现，她的世界便只有“她”的存在。
“只是当下~”石骨男语气怪异地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那几乎要翘到天上的尾音，是他毫不掩饰的轻蔑。
“好可怕啊，你难道是吃石头长大的吗？”说罢，他脸上浮出鄙夷不屑的笑意，右脸颊上的菱形印记跟着身体抖动了两下。
虚无幻双唇轻启，面无表情道:“那是时候该开饭了。”
传来的声音与脑海中某一个冰冷的口吻短暂重叠在一起，石骨男一时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扯开嘴巴道：“你，真是个不要脸的人。”
虚无幻很是平静，注视着石骨男接着往下说。
他似是不吐不快，变得有些急促起来，“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虚无幻反应平淡，看上去对这样的形容不以为意，她说：
“天的高度，地的厚度，是依据什么判断的呢？我们认为的天就是天，我们认为的地就是地吗？人类的思想、认识都可能对判断造成影响。这种情况下，天与地或许是有限概念，又或许是无限概念。”
石骨男手臂上青筋暴起，他死死用力道：“为了反驳自己是个蠢货的事实编出这么一长串的话来，真是辛苦了。”
感应到锁链另一端的力量，虚无幻静静地瞥向石骨男血管明显的手臂。
他身上那件轻薄的棕色纱衣当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若不是里面还剩下一件灰色的斜角背心，怕是什么都一目了然。
慢慢地，她将目光挪回到石骨男的脸上，那头是对方不羁的眼神。
虚无幻道：“确实，和非人类谈思考是件吃力的事情。”
“你……”石骨男差点说不出话，憋了一阵子才说：“……你的废话真多。”
虚无幻面色不改道：“听不懂不要紧，将来肯学就行。”
“你！”石骨男很是无语，他那双棕色眼睛更是把虚无幻从上到下骂了一遍。
蓦地，像是想到什么，他自言自语起来，只觉得不对劲。
“他们怎么会在一家公会？花乙女不是说，在她的掺和下，异能天才没能和黑翼天使进入同一个公会吗？”
他的轻喃，没逃过虚无幻的耳朵，她脱口而出道:
“你说了什么！花乙女还活着!”
“唔。”突如其来的一声吼，吓得石骨男一激灵，手上的力气霎时松开大半，原本紧握的锁链，被虚无幻毫不留情的扯回。
糟糕!
身体先他的意识一步，自然成防备之势。
可出乎意料的是，四周没有猝不及防的攻击，只有冰冷的空气以及她困惑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