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态势图
多耳衮纵马立于阵前,仔细观察着魏军营寨的布局。
当察觉先锋大营并无出战之意时,他先是眉头微蹙,旋即又将眉头舒展——最左翼那座倾斜的寨墙,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薄弱,夯土疏松,木栅参差不齐,甚至连最基本的壕沟都未挖掘。
“天不亡我啊。”他轻声自语道。
正面处于最前方的江铁山营寨,防御十分严密,两丈高的寨墙上拒马密布。
多耳衮果断移开视线——他此役仅为提振士气,实无必要去啃骨头。
不到两炷香的时间,东狄军便完成了部署。
多耳衮亲自率领三千正白旗精锐担任主攻,尼堪率领镶白旗骑兵护卫侧翼,谭泰和锡翰则负责阻击周围营寨前来救援的魏军。
“贝勒爷!”
谭泰急切地说道,“还是让末将带先锋上吧!”
多耳衮轻抚着战斧,摇了摇头:“你们三人皆不可,这一战,必须由我亲自带先锋。”
“竖起大旗!”
正白旗的龙纹大旗陡然竖起。
战鼓声如闷雷般在原野上滚动,多耳衮亲率精锐开始推进。
三千正白旗步兵迈着整齐的步伐,铁靴踏地的声音逐渐汇聚成令人胆寒的轰鸣。
寨墙上稀稀落落地射下箭矢,几支流箭“叮当”地打在包铁盾上,连多耳衮的披风都未擦破。
距离寨墙五十步时!
牛角号声突然划破长空。
“呜——”
多耳衮如猛虎般跃出,将战斧抡圆,朝着寨墙劈去。
“咔嚓”一声,碗口粗的木桩应声而断。
亲卫们一拥而上,包铁盾撞击着木栅,使其剧烈摇晃,木刺扎进血肉之中,但无人惨叫——这些正白旗勇士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破!”
随着第三斧落下,整段寨墙轰然倒塌。
多耳衮踩着碎木冲进寨内,弯刀出鞘的瞬间,便割开了两个枪兵的喉咙。
在血雾中,他看见那个身着鎏金明光铠的年轻将领,在亲兵的簇拥下向后逃窜。
多耳衮猛地掷出战斧,旋转的利刃“咔嚓”一声劈断了郭允孝的马腿。
在对方摔倒的瞬间,他已突进至三步之内。
弯刀划过一道银色的弧线,那颗戴着凤翅盔的头颅飞起,惊恐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脸上。
战场在这一刻沸腾起来。
东狄正白旗步兵用狼牙棒击碎禁军的铁盔,连枷扫过之处,断肢横飞。
“逃啊!指挥战死了!”
魏军顿时大乱。
这些平日里仅镇压过农民起义的禁军,在正白旗身经百战的精锐面前不堪一击,转眼间便溃不成军。
崩溃的速度比预想的还要快。
有人丢下武器,钻到粮车底下躲避,却被追来的连枷砸断脊梁;
几个弓箭手慌不择路地跳下寨墙,摔断的腿骨刺破了战裙。
最为凄惨的是那些挤在寨门处的溃兵——在推搡之中,有人被活活踩成肉泥,肠子从铁甲的缝隙中挤出,粘在了后面人的靴底上。
此时,江铁山刚刚集结了三千援军,便听到左翼营寨传来溃败的喊叫声。
隔着三百步的距离,他清晰地看到东狄人的大旗已插上了左翼寨的箭楼。
浓烟中,正白旗的勇士们正用矛尖挑着禁军的首级起舞,有个格外魁梧的武士甚至将郭允孝的无头尸身挂在了望杆上,如同一面破败的旗帜在晨风中摇曳。
“混账!”
江铁山一拳砸在寨墙上,“那郭允孝的寨墙难道是用纸糊的吗?!”
自发起对坡寨的进攻,至战事结束,用时未达一刻钟,进展之顺利,令多耳衮仿若置身梦境。
多耳衮的鼻翼间,一缕若有似无的脂粉香气,混杂着浓烈的血腥味,悄然飘来。
他以染血的刀尖挑开中军大帐,只见两名汉家女子正瑟缩于案几之下。
其中身着杏色襦裙的少女抬头之际,多耳衮的弯刀已划过她雪白的脖颈。
另一名女子尚未发出尖叫,刀锋便已从她张开的檀口贯穿后脑,将其精心梳就的飞仙髻钉在了帐柱之上。
“哈哈哈哈哈哈”,多耳衮突然放声狂笑,那笑声肆意张狂,似在宣泄多日来的压抑之情。
“贝勒爷缘何发笑?”
亲卫统领见自家主子突然仰天大笑,不禁心生疑惑。
多耳衮甩动着刀上混着胭脂的血珠,指着帐内仍在抽搐的尸身,笑道:“我笑自己疏忽大意,竟被这等宵小追了一路,实乃可笑至极!”
他一脚踹翻鎏金熏香炉,猛吸一口混着血腥气的沉香气,说道:“没想到大魏老毛病又犯了!”
“传令!继续进攻!”
多耳衮将郭允孝那颗戴着凤翅盔的首级提在手中,用将旗卷着掷向第二座营寨。
营寨后门旋即涌出逃兵——信国公长孙汤显荣带着亲卫夺路而逃。
尼堪率领骑兵追了上去。
标枪划破长空,将汤显荣那件价值千金的织金蟒袍连人带马钉在了地上。
此时,江铁山正率部出营与谭泰血战,他的斩马刀刚劈开第三个镶红旗士兵,突然听闻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他转头望去,只见正白旗的将旗已插上第二座营寨的箭楼。
“铛——”江铁山格开刺来的长矛,铁盔下的双目赤红如血。
他看到自己麾下儿郎的瞳孔都在震颤——士气即将崩盘!
“撤!回营固守!”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的。
局势已无法挽回,对面士气如虹,己方士卒却已心生恐惧,若再继续野战,己方定会被敌军的高昂士气压垮。
他原本以为,只要不进行野战,坚守寨墙,敌人进攻任意一座营寨,都会遭到其他营寨出兵攻击,应当能够坚守下去。
然而,战局溃败之快超出想象,寨墙亦无法阻挡敌军迅猛的攻势。
多耳衮正欲挥师攻打第三座营寨,却见远处五座魏军营寨突然寨门大开,数百骑中将领带着亲兵仓皇南逃,身后跟着溃不成军的士卒。
望着数百骑兵向南狂奔,多耳衮狞笑着拔出弯刀:“传令!让谭泰和锡翰不用防守了,全军压上!”
“呜——”东狄的牛角号响彻原野。
就在此时,一名传令兵飞马来报:“贝勒爷!刚林大人已释放汉军两白旗都统祖泽润、王国光和草原两白旗旗主阿喇纳、鄂齐尔,命他们整军参战!”
“好!”
多耳衮仰天大笑,“刚林深知我意!”
他转头望向战场,只见汉军正白旗的步兵已从大营中列队而出,草原骑兵也开始出营。
原本还在负隅顽抗的魏军营寨,在四旗生力军的加入下接连崩溃。
魏军先锋营除江铁山部外,其余营寨尽数崩溃。
那些平日耀武扬威炫耀祖上荣光的卫指挥们,此刻争先恐后地夺路而逃。
然而,上万草原骑兵早已封锁退路,在来回冲杀之下,仅有十之二三的人能侥幸逃脱。
起初,第一个营寨被攻破的消息传至十里外的中军大营时,英国公张维急忙下令整军备战,准备驰援。
然而,还未等中军整军完毕,随着溃兵不断涌回,连先锋军指挥楚昭南都灰头土脸地逃了回来。
张维的脸色愈发难看,最终更改军令:“全军固守!”
那可是大魏最精锐的禁军啊!
仅仅三个时辰,便全军崩溃,主将弃军而逃。
张维攥紧拳头,终究没敢派兵救援,只下令死守中军大营。
江铁山的营寨成了最后的孤岛,箭楼上残破的“江”字旗在硝烟中猎猎作响。
汉军正白旗都统祖泽润亲自率领汉军正白旗发起冲锋,三次均被江铁山血战击退。
直至黄昏时分,这座最后的堡垒终于陷落。
祖泽润在尸堆中找到奄奄一息的江铁山,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双腿已断,却仍紧攥着半截断刀。
“扒了他的皮!”
祖泽润暴怒地踹开亲兵,“给老子做成战旗!”
清点战利品时,堆积如山的粮草军械让东狄将士欢呼雀跃。
多耳衮审问俘虏的大魏军官后,终于明白魏军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不堪——齐州兵残部被调离,禁军经验丰富的将领因反对进攻,被调至莱州府,剩下的尽是优势在我之徒。
“北撤?”
多耳衮冷笑一声,将马鞭往南一指,“既然敌军如此不堪,何不多留几日?”
原本担忧陷入鏖战被南北夹击的顾虑,此刻烟消云散。
眼前这支小卡拉米,根本无法阻挡他的兵锋,他多耳衮最喜欢捏软柿子。
此时兵力对比已悄然逆转:十万士气高昂的东狄大军,对阵三十万惊慌失措的魏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