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奘火冒三丈,厉声骂道:“为师是男子,男女有别,怎能同这位女施主共乘一骑?”
那妖怪听闻此言,眼底闪过一抹失落。若能同陈玄奘同乘一骑,她便有机会将他掳走。
沙悟净神色焦急,低声说:“二师兄,男女七岁不同席,你莫要害师傅。”
“我怎会害师傅?”猪八戒狡辩道:“师傅是出家人,美人于师傅而言,不过是红粉骷髅。
即便美人在怀,师傅也能心如止水。汝等不准女施主上马,可有旁的法子?”
“悟净,莫要同他多言。”陈玄奘余怒未消,冷声说:“他是记恨方才之事。”
猪八戒瞪了陈玄奘一眼,别过头去,喃喃自语:“老猪可不是心胸狭窄之人。”
“八戒,你少说几句。”孙悟空劝道:“师傅,您消消气,莫要同他计较。”
妖怪泫然欲泣,捏着帕子,自责道:“都是奴的不是,二位长老消消气。
奴家能跟在几位长老身后,离开黑松林,已是不幸中的万事。
我若与长老同乘白马,岂不是污了长老清誉?若是那般,倒成了恩将仇报之辈。”
妖怪别无他法,只能出此下策。留在陈玄奘身边,再寻机会动手。
“阿弥陀佛。”陈玄奘念了声佛号,缓缓抬头,说道:“贫僧体魄强健,连走几日山路不成问题。
女子体弱,靠双脚走出这片松林,不知要走到何时去,还请女施主上马。”
妖怪娇羞说道:“这怎使得?”
陈玄奘抬起手臂,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还请施主上马。”
妖怪行了一礼,迈着小碎步,扭着柳腰,翻身上马。
余光瞥见陈玄奘,妖怪心思一动,脚下一滑,跌进陈玄奘怀中。
一股香风扑来,陈玄奘急忙避到一旁,眼睁睁看着妖怪跌倒在地。
“哈哈哈……”孙悟空捧腹大笑,指着那妖怪说:“八戒快看!这位女施主躺在地上,似乌龟。”
“哈哈哈……”
妖怪羞得满脸通红,挣扎着爬起来,悲愤说道:“奴从未骑过马。不如,不如请长老与我同坐?”
陈玄奘合掌当胸,开口说:“阿弥陀佛,方才女施主说,不忍坏贫僧清誉。怎又改了主意?”
妖怪羞红脸颊,扭扭捏捏的说:“这不是没坐稳,跌下来了嘛!长老,帮人帮到底,你可不能不管呀!”
“哼!”孙悟空冷哼一声,举起金箍棒,厉声喝道:“你莫不是妖怪变的?
故意引我师傅与你同坐,好借机掳走他?”
心思被戳破,妖怪脸上却不见丝毫慌乱。
“长老您误会了!奴怎会是妖怪?奴只是害怕,这才,这才……”
“莫拿话哄我,你若想保住性命,便快些上马。”孙悟空故作凶恶,叫嚣道:“若敢不从,便留下同这些强盗作伴。”
妖怪恨极孙悟空:都怪他横插一脚,屡次打乱我的安排。
心中虽恨,可那妖怪惯会作戏,故作委屈,战战兢兢的说:“长老息怒,奴这便上马。”
话音未落,一双水眸已落地陈玄奘身上。那目光太炙热,陈玄奘慌忙别过头去。
一行人再度上路,良久无言,终是陈玄奘打破沉默。
“徒弟啊,男女有别,我们带着这位女施主西行,多有不便。
待出了这片松林,若遇到庵观寺庙,亦或者人家,便留她在那里。”
“师傅思虑周全,那便依师傅所言。”
妖怪骑在马背上,眸光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行了十余里,遇到一条岔路,妖怪指着右边那条路说:“长老,奴便是自这条路来的。
我在路边望见亭台楼阁,想来应当是寺院。天色将晚,汝等可去寺院借宿。”
师徒几人对视一眼,那妖怪指的是西方,遂依她所言,踏上那条路。
又行出十余里,果见亭台殿宇。
日头已偏西,陈玄奘长舒一口气,说道:“天色不早了,今晚便在此借住一晚,明日再赶路。”
妖怪翻身下马,尚未站定,便见金箍棒横在她身前。
“长老这是何意?”
“还请施主离我师傅远些。”
“你……”
藏在衣袖下的玉手,早已握成拳头。那妖怪压下怒火,止住脚步。
“奴离长老远些便是,你又何必这样凶?”妖怪拍着心口,一副后怕的模样,娇声说:“吓死奴了。”
“嘻嘻……”孙悟空收起金箍棒,嘲讽道:“你若胆小便不会招惹我师傅。
妖怪,我师傅不识你真身,你却瞒不过老孙。你若肯收手,老孙饶你一命。若不肯……”
“奴知长老不喜奴家,可长老也不能信口雌黄。奴虽卑贱,可也是好人家的姑娘。”
“哼,师傅不在,你说这些鬼话骗谁?”
“你这和尚,两片嘴唇一碰,变想冤枉我?我不服,我要去长老面前辩理。”
陈玄奘行至门首,见那门东倒西歪,心中凄凉。
推开门看,却见苔藓盈庭,蒿蓁满径;惟萤火之飞灯,只蛙声而代漏。
殿宇凋零倒塌,廊房寂寞倾颓。钟楼崩坏鼓无皮,琉璃香灯破损。
佛祖金身没色,罗汉倒卧东西。观音淋坏尽成泥,杨柳净瓶坠地。
猪八戒、沙悟净追赶上来,见到断壁残垣俱是一愣。
“怎是座荒寺?”
“荒寺也是寺,为师曾有言,逢庙必拜,怎可言而无信?”
“师傅,您没瞧见佛祖、菩萨都在地上躺着吗?是您拜他?还是他拜你?”
“八戒,你怎成日说些戳人心窝子的话?”
陈玄奘面色不虞,板着脸说:“有闲心在这里胡扯,不如送佛像归位。”
“这活计,您还是让猴哥干吧!”
孙悟空上前,猪八戒扛着九齿钉耙,转身,紧紧盯着那妖怪。
“长老为何这样看我?”
“那些强盗怎就全死了?”
妖怪目光飘忽,敷衍道:“他们,他们自相残杀。”
“如何自相残杀,施主快些道来。”
妖怪硬着头皮随口敷衍几句,猪八戒却不肯依。
待她说完,又问:“是大大王先出招,还是二大王耍阴招?”
妖怪又扯了个谎,却不想猪八戒揪着那几个问题反复问。
妖怪难以自圆其说,不多时,额头便渗出一层薄汗。
那里边有一个侍奉香火的道人,听见人语,拾一块断砖,悄悄摸过来。
待看清孙悟空等人面容,那道人手中砖头落地,转头就跑。
“妖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