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笼峰顶,潺潺涌涧中。百花香满路,万树密丛丛。
山路蜿蜒,路途虽远,却是转山路,并不难行。
陈玄奘缓观山景,忽闻鸟啼声,又起思乡之念。无处可诉,只得对徒弟言。
几人闲叙,不知不觉行至黑松林。
那松林东西密摆彻云霄,南北成行侵碧汉。密查荆棘周围结,蓼却缠枝上下盘。
“徒弟啊,我等也走过好几处松林,却无一处似这林深远。”
沙悟净张望一番,面露担忧之色,低喃道:“这真是藤来缠葛,葛来缠藤。怎生进得?”
“无路,那便开出一条路。”
孙悟空上前,使金箍棒劈开一条路,引唐僧径入深林。行径半日,仍不见出林之路。
虽出不得黑松林,陈玄奘却无半分忧愁之色。
“此林虽深,却甚是清雅,一路太平。林中奇花异卉遍布,甚合我意。
为师要在此坐坐,一则歇马,二则腹中饥饿。汝等谁愿走一趟,化些斋饭与我吃?”
“师傅请下马,老孙去化斋。”
孙悟空去化斋,陈玄奘端坐松阴下,看八戒、沙僧寻花觅果。
“呜呜呜……”
松林深处传来呜咽声,听那声音,当是个女子。
陈玄奘眉头紧蹙,见猪八戒要近前探看,急忙拦下:“八戒,这松林如此深,谁会跑到此地哭泣?”
“师傅所言有理。”沙悟净捧着野果凑过来,劝道:“二师兄,其中必定有诈,你可别上当啊!”
松林森森,树梢上坐着一男一女,透过缝隙悄悄查看。
“哪吒,唐僧有些长进。若是从前,他早已按捺不住,自投罗网。”
“嘘!”哪吒看得入神,指着被绑在树干上的女子,说:“悟真,你猜那女子有何手段引唐僧上当?”
“左右就是那几招,哭闹无用,下一步便是喊救命。”
“救命啊!”
“救命——”
猪八戒支起耳朵,笑嘻嘻的说:“师傅,那女子喊救命哩!”
陈玄奘口念佛经,闻言睁开眼,说道:“由着她喊便是,无需理会。”
“师傅,您当真不管?”猪八戒调侃道:“老猪铁石心肠,可以坐视不理。
可您心善,此时不救,回头若是后悔,可没地方哭。”
陈玄奘说道:“八戒,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为师虽心有不忍,可这呼救声不合常理,如何管?”
那妖怪见陈玄奘不上当,喊得愈发卖力。
“小女子是好人家的闺女,宁死也不愿失了清白。大王,求你放我一条生路,让我走吧!”
“金银细软,小女愿奉于诸位,权当买路钱。”
“二大王,小女早已许配人家,怎能与你为妾?求你发发慈悲,放过我吧!”
“……”
陈玄奘眉头紧蹙,低声问道:“难道林中有强盗?”
沙悟净沉思片刻,答道:“师傅,这林子里连路都没有,怎会有强盗?”
“沙师弟所言有理。”猪八戒附和道:“在此落草,打劫何人?
山中尽是虎豹豺狼,打劫他们,半个子儿都拿不到,稍有不察便会丧命。”
那妖怪有些手段,见唐僧不上当,吹了口气,林中响起打斗声。
“别打了!快住手!”
陈玄奘听到动静,急忙起身,催促道:“八戒,你去看看。”
“我不去。”猪八戒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人家设套诓你,偏你心眼软,上赶着往套里钻。”
“八戒!”陈玄奘厉声喝道:“方才那女施主喊救命,许是设套诓我。
如今有打斗声传来,你怎还怀疑她?出家人慈悲为怀,不能坐视不管。”
“我可不上当。”
话音落下,猪八戒转过身去背对陈玄奘,顺手摘下一朵野花,别在耳边。
陈玄奘火冒三丈,应道:“你不去,我去!”
“师傅。”沙悟净拎着降妖宝杖追上去,边走边说:“您仔细脚下。”
陈玄奘步伐匆匆,穿过千年柏,越过万年松。附葛攀藤,近前视之。
只见那大树上绑着一个女子,上半截使葛藤绑在树上,下半截埋在土里。
周遭躺着十几具死尸,横七竖八,血还冒着热气。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陈玄奘后悔莫及,若他早些过来,许是能救下他们的性命。
“女施主,此间发生何事?”
“长老救命!”
那女子生的绝色。桃腮垂泪,有沉鱼落雁之容;星眼含悲,有闭月羞花之貌。
“施主莫哭,你只需道出来龙去脉,贫僧定会搭救于你。”
见陈玄奘来问,女子泪如泉涌,哭哭啼啼的将原委道来。
“小女子家住贫婆国,离此地有二百余里。父母在堂,十分好善,一生和亲爱友。
时遇清明,邀请诸亲及本家老小拜扫先茔,一行轿马,都到黑松林中。
至茔前,摆开祭礼,刚烧化纸马,忽闻得锣鸣鼓响,跑出一伙强人。”
陈玄奘四处张望,见林中果有坟茔,坟前贡品、黄纸、纸人、纸马俱全,信了几分。
沙悟净却是半分也不信。无他,一是地上只有强盗的尸首,未见那女子家眷。
二则是松林并非埋骨地,若遇天雷,起了大火,莫说尸骨坟茔,这片林子都要化为灰烬。
沙悟净询问:“敢问施主,你的父母族亲何在?”
“强人持刀弄杖,喊杀前来,慌得我们魂飞魄散。
父母诸亲,得马得轿的,各自逃了性命;奴年幼,跑不动,唬倒在地。”
陈玄奘一愣,此女曾言,她父母和亲爱友。即是心善之人,又怎会撇下女儿,独自逃命?
女子不知陈玄奘起疑,面露娇羞之色,自顾自说道:
“强盗见奴貌美,大大王要娶我做夫人,二大王要纳我做妻室。
第三第四个都爱我美色,七八十家一齐争吵,都未商定好奴的去处。”
陈玄奘顺口说:“他们因你起了内讧,拔刀相向,丧命于此?”
“正是。”那女子面若桃花,声音娇媚,低声自责:“都怪奴生的太美。”
陈玄奘嘴角抽搐,且不论这位女施主容貌如何,只说那伙强盗。
他们许是会将此女困在寨中为妓,许是会将她卖到青楼,亦或者卖给富户……却不会因她自相残杀。
“长老,许是奴前世积德,身陷险境,还能遇到您。”
女子冲陈玄奘抛了个媚眼,继续说:“您若不肯救奴,,奴定会困死在这荒郊野岭。”
沙悟净打了个寒颤,摸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小声问道:“师傅,您当真要救她?”
陈玄奘哀叹一声,轻声答道:“她所言漏洞百出,可地上的尸首做不得伪,为师也拿不准她是人是妖。”
“师傅,还是等大师兄回来,再做决断吧!”
“唉,不知悟空几时才能回来。”陈玄奘思量再三,吩咐道:“松开绳索,放她离去。”